隻有菲納毫不理會,她經常給卡德描述這樣的場景:有一天,羅姆突然從病床上坐起來,看著她說:“媽媽,我醒了!”
10多年後,卡德因操勞過度導致心肌梗死突然去世。這對於菲納是個致命打擊。短短的幾天時間,她的滿頭金發全白了。從丈夫的葬禮現場回來,看著10多年麵容一點兒也沒變的兒子,她緊握著他的手,痛哭失聲:“羅姆,你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了,難道你還不醒來陪伴媽媽嗎?”這一次,她感覺到兒子手上傳遞給她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頃刻間,她淚雨滂沱:“羅姆,你在告訴媽媽,爸爸去世了,你和媽媽一樣痛苦對不對?”這次感應,讓菲納更堅信兒子存在意識。然而,麵對菲納的說辭,人們更加質疑了,甚至有人認為她先失去了兒子,如今又失去了丈夫,已變得神經質。
人們的質疑,並沒有讓菲納失去信心。由於丈夫去世,她一個人既要照顧兒子,又要籌措藥費,難以為繼,她決定向更權威的專家求助。聽說布魯塞爾列日大學醫學院的神經學研究世界聞名,菲納一次又一次地前往該院,述說兒子不是植物人,請他們救救兒子。布魯塞爾列日大學的神經專家同樣采取“格拉斯哥昏迷指數”對羅姆檢測後,再次確定羅姆呈現植物人狀態。麵對最權威的鑒定,菲納依舊未改變自己的觀點,繼續不斷奔走在各大研究機構。
菲納的執著終於引起了列日大學神經學專家史蒂文·洛雷教授的注意。史蒂文教授認為,菲納對被認為處於植物人狀態的兒子的細微感覺或許是旁人無法體會的,她的一再堅持,肯定事出有因,會不會是“格拉斯哥昏迷指數”這種檢測方法有缺陷,導致診斷出現偏差?在研究了很多被這種檢測方法確定為植物人,但多年後突然蘇醒的案例後,史蒂文教授堅信了自己的判斷,他決定將自己手頭研究的、更高端的科技檢測方法——核磁共振成像專門鎖定在植物人檢測研究上。
得知這一消息,菲納非常欣慰,向人們奔走相告。然而,史蒂文教授的結果何時出結果,結果會怎麼樣?誰都無法預料。此後兩年,菲納一邊四處舉債給兒子治療,一邊苦苦等待著史蒂文教授的消息。
菲納實在借不到錢,打算把佐爾德市的房子賣掉,給兒子做繼續治療的費用。得知她的決定,朋友們紛紛反對:“菲納,你醒醒吧!羅姆已經不可能醒過來了,你把房子賣了,自己以後怎麼辦?”菲納的父親發動所有的親友說服菲納,要她接受“羅姆的反應隻是她的幻覺”這一事實。在親友們的“圍攻”下,菲納也漸漸開始懷疑起來:“難道我感覺到的真是我的幻覺嗎?”這種否定讓菲納非常痛苦,這麼多年來支撐她的就是兒子不是植物人這一信念啊!一時間,她更蒼老了。看到一貫堅信的菲納終於動搖了,親友們再次出動,勸她對羅姆實施安樂死。菲納無論如何也不接受,認為即便兒子羅姆是植物人,也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
當晚,菲納在兒子的床前,再次握著他的手,流著淚說:“羅姆,媽媽快撐不住了,所有人都勸媽媽對你實施安樂死,你說媽媽該怎麼辦?”
突然,菲納再次感到了兒子手上的寒意,和3年前她對兒子說丈夫去世時的情形一模一樣。就在那一瞬間,菲納此前的懷疑再度煙消雲散,她更加堅信羅姆不是植物人,他有意識,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聽到母親要放棄自己的話,他和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一樣,痛苦不堪。菲納再度悲淚噴湧:“羅姆,我親愛的兒子,既然你聽懂媽媽的話,為什麼還不醒來啊?上帝啊,我該怎麼辦?”
和以前不同,再度確信兒子有意識並沒有給菲納帶來驚喜,而是更深的痛苦。因為一天後她外出歸來,剛走到羅姆的病房門口時,就聽到例行檢查的一個護士在說:“你知道嗎?傑森醫生在手術室亂摸剛來的那個小護士,被清潔工看到了……”另一個則說:“你小心點,別讓人聽到了……”“怕什麼?這裏除了這個死人,哪裏有……”見菲納氣衝衝地衝進病房,護士們嚇得趕緊走了。
菲納飛快地趕到床邊,抓住了兒子的手,她發現,兒子手上的寒意似乎比前兩次更重。感知到兒子如此痛苦,菲納心如刀絞,此時她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把羅姆當作普通人,關心他的情緒和心情,而別人卻隻是把他當作植物人,甚至不把他當人,在他麵前肆意議論別人的隱私,對他毫不尊重。
此後半年,菲納又數十次感知到了羅姆因為不被尊重帶來的痛苦,這讓她備受煎熬。
“偽植物人”奇跡重生
在史蒂文教授證實新研究毫無進展後,菲納終於向布魯塞爾地方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對處於植物人狀態的兒子施行安樂死。在比利時,雖然安樂死已經合法化,但依據立法,申請安樂死的人必須身患無法治愈的重病且病人無法忍受病痛折磨。另外,申請人要書麵回答主治醫生的幾個問題後才有權遞交申請。由於羅姆不具備上述條件,菲納的請求被駁回了。
申請受挫,菲納認為這是上帝還不想讓羅姆去天堂,便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此後,她又重新夜以繼日地擔起了陪護兒子的重任。然而,隨著年歲增長,菲納也身患心髒病等多種疾病,加上羅姆每年需要花費數萬歐元治療費,她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雖然她從不對兒子說這些,但她沒法阻止別人在兒子麵前議論。她相信她的艱難,兒子心知肚明,因為兒子傳遞給她的痛苦感越來越明顯。加上史蒂文教授的研究一直沒有結果,菲納漸漸絕望了,與其讓兒子活得如此痛苦,不如讓他死去,她再次萌生了為羅姆申請安樂死的念頭。然而,此後的幾年,她幾次提出申請,都像第一次一樣,被以同樣的理由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