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辯折群雄(2 / 3)

原來,她考量形勢,施南庭輸了一陣,己方不容再敗。楊風來的武功排在四尊末尾,對方二旦派出明鬥,那是必輸無疑。自己比起明鬥稍稍占優,至於竺因風,盡管不知底細,料也強不過衝大師,仗著龜鏡神通,也可與之周旋。

正盤算,忽見衝大師使個眼色,竺因風由此牙-笑,足不點地走了上來,一雙三角眼骨碌亂轉,盯著花眠上下亂瞟。

花眠心中不快,皺眉道"你看什麼?"竺因風笑嘻嘻說道:"你們漢人常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你這娘子何止風韻猶存,簡直就是大大的勾魂。鄙人見過不少美人,勝過你的倒也不多,要不然咱們打個賭,你輸了,便做我的姬妾,跟我回摸北享福如何?"

此話一出,東島弟子無不驚怒,豬狗畜生一頓大罵。要知道,花眠雖是女子,但為人外和內剛,位居四尊之列,執掌東島刑堂,島上的弟子見了她無不懼怕。壁因風色膽包天,竟敢當眾調戲,

眾弟子深感受辱,叫罵聲驚天動地。花眠一言不發,冷冷看著竺因風,衝大師見勢不妙,喝道"竺因風,少說廢話,別忘了今日為何而來!""竊究淑女,君子好述。"生因風搖頭晃腦,得意洋洋,"大和尚,別當我不知道,你也是妓院裏的常客。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能做秦淮河的情僧,就不讓我說幾句情話嗎?

他將花眠比做青樓女子,眾人更加震怒。衝大師暗暗心急,知道這小子貪淫好色,見了美女便想染指,自從進入中原,已經壞了不少良家女子的名節,換在平日,大可任他胡鬧,如今事關複國大業,萬萬不可惹起眾怒。想到這兒,冷笑道"好啊,你隻管說。剛才的話我要一字字告訴令師,說是此行失敗,全因你而起。據我所知,鐵木黎處罰犯錯弟子,都是割爛皮肉,釘在燕然山頂任由禿鶯啄食。貧僧雖然沒有親身經曆,但那滋味兒一定不太好受。"

竺因風瞪著他麵皮發青,忽地幹笑兩聲,轉身說道"方才言語得罪,還請小娘子見諒。"

花眠笑了笑,說道"絲先生,打打殺殺沒什麼意思,我們換一個比法如何?"

竺因風見她巧笑婿然,登時筋酸骨軟,心中為之蕩漾,色迷迷地說"小娘子要比什麼,生某一律奉陪。"

衝大師見他色令智昏,心中大為惱怒,欲要喝止,花眠已然開口說道"好啊,生先生,咱們就來比一比猜枚!"

"猜枚?"竺因風一愣"這和武功有什麼關係?"

花眠一笑,柳腰微擰,玉手探出,從地上撿起了若幹精鋼薄片,這本是被衝大師打落在地的,施南庭之物。

竺因風莫名其妙,又見花眠俯仰生姿、妙態畢露,登時心癢難煞,連吞了幾大口唾沫。

花眠吾見他的醜態,心中暗恨,臉上卻是笑吟吟若無其事,隨口說道"這兒有二十枚銅片,你我各得十枚,藏在手裏由對方猜測數目,如果猜中,便可攻出三招,如果猜錨,便由對方攻出三招,這三招之內,另一方不得還手。"

生因風微感遲疑,可是大話出口,覆水難收,忽聽衝大師笑道"花尊主精通‘龜鏡'之術,善能洞悉人心,區區幾枚銅片,那還不是一猜就中?"

生因風忙說"對,對,這j去子不公平。"花眠微微報嘴,冷笑說"竺先生不是說過一律奉陪嗎?敢情‘出爾反爾'也是燕然山的高招?"

竺因風自命風流,最恨被女人小肴,聞言雙頰發燒,把心一橫,大聲說"誰說我出爾反爾?猜枚就猜枚,我就不信小娘子能看破我的心思!"

"這才像話。"花眠一揚手,鋼片嗖嗖飛出,散如星鬥,灑向竺因風全身。

竺因風知道她在稱量自己,咧嘴一笑,雙手抓住,其勢快比閃電,眨眼之間就將十枚銅片抓在手裏,掂了掂說道"小娘子,題目是你出的,當然也由你先猜。"

"好說!"花眠含笑點頭。竺因風反手於後,鼓搗一陣,握拳伸出,笑嘻嘻說道"請!"

花眠想也不想"張口便說"左手四枚,右手六枚。"

笠因風一愣,花眠不但全數猜中,看她從容神氣,似乎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想到這兒心中暗凜,眼珠一轉,笑道"不對。"

右手中指一挑,將一枚銅片彈入左手,手法快得出奇,自負在場眾人無人看清。

正要攤開雙手,忽昕花眠又說"雙手各五枚。"竺因風變了臉色,左手小指一勾,又將一枚銅片勾入衣袖,剛剛做完,隻聽花眠笑道"左四右五,還有一枚在爾袖中。"

生因風張口結舌,緊緊攥著雙拳,再也伸不出去。花眠盯著他笑道"竺先生,這一下可猜中了麼?"

生因風心中打鼓,自忖再使手腳,也瞞不過花眠的眼睛,想到這兒,無奈點頭。

花眠笑了笑,從袖裏取出一枚鐵算籌,長約一尺,黝黑發亮,口中說道"生先生,請接招了。"

竺因風心漣動搖,暗想這女子如果真能洞悉入心,那麼自己無論使出什麼招數,她都能夠料敵先機,加以克製,這麼一來,自己豈非穩輸不贏?

這個"猜枚"之法,正是要他自亂陣腳。花眠看得清楚,縱身而出,算籌化為一道烏光,直奔他的心口要害。竺因風心中一驚,正要揮掌反擊,忽又想起不能還手,稍一猶豫,鐵算籌已到了胸前。竺因風品行不端,武功上卻有獨到之處,危殆中吸一口氣,胸口陡然下陷,下身端然不動,上身順著算籌向後仰倒,哧溜一聲,算籌掠過他的左胸,登時衣裳染紅,鮮血迸出。

花眠叫聲"第二招",鐵算籌淩空一晃,帶起一片虛影,飄飄灑灑,一口氣點向竺因風六處大穴。竺因風左右騰挪,閃過五記,忽然左肩一痛,算籌正中其上,擊破了護體真氣。竺因風半身軟麻,幾乎癱在地上。他後退兩步,還沒站穩,耳邊一聲疾喝,清如丸霄鳳鳴"第三招。"跟著烏芒破空,直奔他左眼而來。

這一招雷光電照,竺主因風再不還擊,這隻眼睛定然不保。情急之下,顧不得什麼誓約,他雙手齊揚,擲出手中鋼片,其中帶了"無形弩"的功夫,鋼片去勢淩厲,有如勁弩所發。花眠縱然料到他的招式,麵對漫天暗器,也隻好掉轉算籌,將鋼片掃落在地。

竺因風一不做、二不休,大喝一聲,縱聲搶上,雙掌輪番劈向花眠。眾人見他不守約定,紛紛冷嘲熱諷。竺因風臉皮甚厚,充耳不聞,隻顧埋頭猛攻。

楊風來怒氣衝天,大聲叫道"這算什麼?燕然山的弟子,說話都是放屁嗎?"

衝大師笑道"楊尊主罵得對,生因風食言而肥,真是大大的無恥。"楊風采兩眼一翻,說道"既然如此,這-陣算你們輸了。"

衝大師搖頭說"他是他,我是我,萬萬不可混為一談。猜枚的法子,竺因風答應了,我可沒有答應。"楊風來怒道"好禿驢,你耍賴賬?"衝大師笑道"賴賬也是竺因風的事情,又與貧僧何幹?"楊風采不由氣結"你們兩人不是一夥嗎?"衝大師道"楊尊主糊塗了吧?燕然山、金剛門,風馬牛不相及,何時又成了一夥了?"

他東扯西拉,詭辯百出,楊風采空白氣惱,但也無可奈何。

鬥嘴的工夫,場上兩人已經打得難解難分,竺因風所練的"天刃"功夫,氣貫雙手,斷金裂石,雙掌大開大合,身法更是驚人,整個人化為一陣狂風,繞著花眠呼呼亂轉。

花眠卻如閑庭信步,忽左忽右,時前時後,看似從容寫意,但卻恰到好處。些因風拳腳未至,她已轉身避開,右手算籌下垂,始終凝而不發,左手五指屈仲,儼然掐算計數,一雙秀目澄若秋水,冷冷瞧著竺因風的身影。()

明鬥冷眼旁觀,忽地高聲叫道"生先生當心,這是‘鏡天'花鏡圓的‘六爻點龍術'。"

竺因風應聲一驚,他昕師父鐵木黎說過"鏡天"花鏡圓乃花家前輩高手,相傳他有一路"六爻點龍術"以先天易數推算對手破綻,料敵虛實,一發即中,放眼百年之前,當真打遍天下

無一抗手。

竺風心有顧慮,出手稍緩,花眠鏡心通明,無微不顯,登時秀眉一挑,妙目睜圓,左手緊攥成拳,算籌閃電刺出,穿過竺因風的雙掌,奪地點中了他的左肩。這地方不偏不倚,正是之前算籌所中之處。竺因風傷上加傷,半身軟麻,左手也垂了下來。花眠一招得手,不待他後退,晃身急上,算籌再出,虛點竺因風的咽喉"天突穴"。

竺因風身形後仰,右手格擋,誰知花眠不過虛晃一招,算籌陡然上移,啪地抽在他的臉上。

竺因風眼冒金星,滴溜溜轉了一圈,站立未穩,後心又挨了一擊,登時數傷齊發,撲通跪倒在地。東島弟子均感解氣,一迭聲叫起好來。花眠大家風範,不為已甚,收起算籌笑道"承讓、承讓!"

正要轉身,忽昕衝大師嘰嘰咕咕說了一句,她心中好奇,掉頭看去,冷不防竺因風一跳而起,右手一揚,擲出一大團濃白色的煙氣。花眠措手不及,忽覺異香撲鼻,登時頭昏腦脹。竺因風搶上一步,將她攔腰摟住,順手點了三處穴道。

事發倉促,楊風來第一個緩過神來,心中驚怒莫名,箭也似的向前竄出,雙袖抖出白縷,正要出手,忽覺有異,眼角餘光所及,看見一片白色的僧袍。

"賊禿驢?"楊風來心中咯噎一沉,急轉目光,隻見衝大師站在一丈之外,斂眉袖手,含笑佇立。楊風來隻一愣,忽覺一股大力從旁湧來,勢如洪水破堤,擊中了他的左脅。

楊風來擰身躲閃,但已晚了一步,對方掌力所到,哢嚓一聲,肋骨斷了幾根,整個人飛了出去,草地時"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抬眼看去,明鬥目光陰沉,正徐徐收回右掌。楊風來心中之痛更勝內傷,忍不住厲聲叫道"明鬥,你、你為虎作倀……暗箭傷人?"

明鬥笑嘻嘻說道"楊尊主不要血口噴人,說好了一對一,你怎麼出手襲擊生先生?如果讓你得手,人家隻會笑我東島恃多為勝,我阻攔於你,也是為了東島的清譽

"清譽?清你娘個屁……"楊風來氣得逆血上湧,眼前一陣昏黑。適才衝大師引他分心,明鬥從旁偷襲,兩人一明一暗,分明早有預謀。楊風來吃了大虧,有苦難言,心中的氣悶難以描畫。

竺因風得意洋洋,在花眠腰間一摸,摘下一串鑰匙,嘩啦啦抖動兩下,笑道"大和尚,是這個嗎?"

衝大師點頭道"不錯。"

楊風采怒道"你拿鑰匙幹嗎?"全因風獰笑道"禿子頭頂的虱子,不是明擺著嗎?這一陣老子贏了,女人歸我,鑰匙也歸我。他媽的,你們連敗兩場,從此以後,都要尊釋王孫為主。"

花眠申了毒煙,神誌依然清醒,昕了這話,幾乎落下淚來。

這串鑰匙是雲虛臨走前所留,其中一把可以打開歸藏洞,洞中藏有機關秘圖,如果藩入蒙元之手,必然攪得天下大亂。

她空白著急,卻又無可奈何,竺因風在她手屢吃大虧,看這女子梨花帶雨,心裏淫念大動,獰笑道"小娘子別哭,待會兒有你樂的。"

花眠怒道"無恥之徒。"竺因風笑道"好甜的小嘴兒,罵人也這麼中昕。"說著上下其手,胡摸亂捏,花眠自幼守貞,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登時羞憤莫名,幾乎昏了過去。

東島弟子見她受辱,叫罵聲震天動地,竺因風卻是無動於衷,罵得越狠,他越是來勁。眾人盡管憤怒,但卻技鼠忌器,除了叫罵以外,並不敢放手圍攻。

衝大師站在一邊笑而不語。他早已看得清楚,東島四尊之中,楊風來主見不多,施南庭一介病夫,明鬥又加入己方,論及才智聲望,隻有花眠可以領袖群倫。雲虛臨走之前將鑰匙交給她,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隻要製服此女,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衝大師提議比武,不過是個幌子,眼看花眠取勝鬆懈,當機立斷,用蒙古話喝令竺因風擲出毒煙。花眠始料不及,登時中了毒手。楊風采上前救援,又落入衝大師的圈套,被明鬥打成重傷。這麼一來,東島三尊全軍覆沒,歸藏洞的鑰匙也落到了竺因風手裏,隻待打開石洞,取出機關秘圖,蒙元鐵騎如虎添翼,必將突破北平、席卷天下,一雪當年的亡國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