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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從另一種較廣意義上來說實際就是一種藝術.河流、山川、流雲、森林,每一自然的存在就是它自己的作品。這種作品可以是藝術的,也可以不是藝術的.一條樹根,很可能隻配由它去腐爛,最後經過千百萬年溶成一點點煤,也可以把它雕成一件價值連城的工藝品。它的命運,全在於唾棄或賞試它的人,在於人的性份、悟覺和修養。
我們如果敢於承認物質是不滅的,也應該承認自然是沒有無用的東西的,關鍵是你有沒有欣賞它、享受它的能力,有沒有欣賞它,享受它的情趣。
情趣本來就是物我交感共鳴的結果,自然萬物變動不居,人的情趣亦自生生不息. 自然有自然的個性,你有你自己的個性,你便依了你的個性來感悟自然中的個性。一個人見到某種個性的景物會引起情趣,另一個人見到另一種個性的景物會引起情趣.人之不同各如其麵,世上萬物千差萬別,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與自己個性相近的東西。有人喜歡大海,’有人願意高山,一望無際的沙漠,也為不少人追念.自然又在隨時地變遷而且不斷生長發展,幸好人自身也是如此,隻是與自然相比,單個的人生顯得蒼白而短暫.於是,作為經驗的長者,這生生不息的自然,便從諸多方麵一代又一代地啟諦著過眼煙雲的人,智者便從自然中看到人生,領略到最美滿的永恒的生的樂趣。
自然本身就是一個最美好的字眼。說它美妙,一是因為真,一是因為和諧。所謂“風行水上,自然成紋”,一句大實話,確乎自自然然,然而卻又是做人的最佳境地,不知有多少人奮求了一輩子,最後或有個把翻然醒悟,達到這樣的境界。俗話說:惟大英雄能本色,就是這個道理。大哲學家斯賓洛莎寧願靠磨鏡過活,不願當大學教授,怕的是有人妨礙他自自然然的生活.王徽之居山陰時,一天夜雪初霧,月色清朗,他忽然想起朋友戴逛,便乘小舟到刻溪去訪他,剛到門口卻又把船劃回去。他說:“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似乎是相差懸遠的言行風采,叫人感到一樣的本真與諧和,沒有半點兒做作和扭泥的東西。
世人中居多的是沒有這真與諧,而是順俗趨偽。俗者們迷於名利,與世浮沉,心裏暗無天日,全然失去自然的本色與風采;偽者們在俗者之上又加“沐猴而冠”的伎倆,更是捕風捉影,海市屬樓,讓人第二回遇上便感憾全是疑團.這種人與自然多半是無緣的,更談不上享受自然的真與諧,他們並不欣賞這種東西,他們沒有這般情趣。
情趣枯竭的人對自然覺得沒有味,對人生也一定覺得沒有味,這些人從現存中尋不到趣味,隻終日拚命和蠅蛆在一塊爭溫飽。
在世界風景名勝中占有一席地位的張家界山石上有位名人的題言:要知山中味,需自有情趣。許多人在這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世界中討生活,恰如在張家界的奇峰怪石中爬涉一樣.隻顧匆匆忙忙地往前去,無暇欣賞流連這絕世的風景,於是本來是豐富美麗的世界也成了個毫無生趣的囚牢。這實在是一件十分令人惋惜的事。
我們似乎在說,不能享受自然的人便不能享受人生。這話確實可以這麼說。因為我們耳濡目染的一些有些價值的東西,都是來自於對大自然的熱愛與捕捉,當然,這是一種有創意的捕捉。作家老舍請畫家齊白石以“蛙聲十裏出山泉”為題畫一幅畫,白石老人畫出來了,畫上根本沒有二隻鼓腮噪嗚的青蛙,卻隻有山澗亂石中流出的一片急流,急流中夾著幾個形象生動富有生命力的蟒抖,高處抹了幾筆遠山。這亂石、急流、蟒鮮、遠山,水乳交融,十分和諧,傳神地表現了畫題的意境。畫麵上不見青蛙,卻使人分明如聞十裏蛙聲之感。這是命題出畫麵,反之畫麵出命題也是如此,都靠著對自然深切的透悟力.可以想象白石老人,倘佯自然美景之間,是如何之悠悠然然.這享受,僅一刹那,也頂得上那些俗偽者千萬年的所謂逍遙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