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乒乒乓乓聲,嚇得翁靜君猛然睜開眼,恍惚幾秒後,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睡著,而身邊的阿嬤不知何時已離開。
“阿婷,卡緊起來啊!你阿嬤不好啦!”
房外猛敲門的是鄰居的歐巴桑,她的話讓翁靜君驚跳了起來。
“我阿嬤怎樣了?”翁靜君一拉開房門,迅速衝出大門外望出去,深怕阿嬤在門外跌倒還是怎樣。
“你卡緊去醫院,你阿嬤不行了!”歐巴桑眼睛紅腫,大叫道。
“醫院?”翁靜君搖頭道。“昨晚阿嬤不是才從醫院跑回來?”
歐巴桑聽完一怔,隨即拉著她往外走。
“速醫院一早打電話來,叫你卡緊企醫院準備後事……”歐巴桑急著將她拉上摩托車。
翁靜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幾個小時前阿嬤還坐在床邊跟她說話……
難道,一切隻是夢?
當她們趕到醫院時,醫生正好走到一樓櫃台。
“你是安陳雪的家屬嗎?”
翁靜君連忙點頭。“醫生,我阿嬤怎樣了?”
“對不起!”醫生臉色凝重地搖頭。“我們已經盡力,病人在今天淩晨五點二十分已經往生。請節哀!”
“怎麼可能?”翁靜君震驚地大叫道:“昨晚她還好好的!怎麼可能?”
醫生與護士沉默地寄予同情的眼神。
“病人已經送到太平間,她走得很平靜,你可以安心。”醫生又說道。
翁靜君轉身大步衝往地下二樓的太平間。歐巴桑擔心地跟在後麵。
到了太平間門口,她毫不遲疑地推開門走進去,太平間內陰冷肅穆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懼意,但翁靜君根本無心害怕,因為她一心要找到阿嬤的遺體,看阿嬤的最後一麵。
當翁靜君終於找到停放阿嬤的病床前時,她停住瞪著白布好久,遲遲無法伸出手,最後她鼓起勇氣,顫抖著掀開白布一角——
阿嬤平靜的麵容仍如她在世時般慈祥親切。
歐巴桑見狀,轉過身在一旁忍不住偷偷拭淚。
翁靜君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阿嬤的麵容,然後伸手輕輕地撫著阿嬤的臉。阿嬤走的時候一定很安詳,因為她的唇角是揚起的……
阿嬤一定是記掛著她,昨夜才會跑回去與她告別。記得她起來幫水果妹開門時,差不多是淩晨五點多,而阿嬤應該就是那時回來的,回醫院後沒多久後就往生。
她昨晚應該來看阿嬤的,但因為她牽掛著沈橙,貪戀與他在一起的美妙時光,因而耽誤了來看阿嬤。平時她必定會抽空去醫院照顧阿嬤一小時,怎麼昨晚她會疏忽了呢?就因為她這一個忘記,結果就再也見不到阿嬤了……
翁靜君突然彎下腰緊緊摟住阿嬤。她從沒有這樣抱住阿嬤,又瘦又小的阿嬤抱起來都是骨頭,可見阿嬤這一生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啊!
懊悔與自責滿滿充塞她心間!
她好想大哭!但這一刻,她卻哭不出來,隻覺得心頭好酸好酸,好像有東西要泉湧而上,但卻堵在喉頭出不來!
從今以後,她真的是無依無靠了……
聯絡好葬儀社來處理阿嬤的遺體及後事,歐巴桑急著先回去通知鄰居這件噩耗,並找人一起商量要怎麼幫阿嬤辦喪事,於是她先行離開。
翁靜君一個人孤坐在醫院大廳,人來人往,但她卻視而不見,一臉恍惚。
連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她也毫無所覺。
“你還好嗎?”
翁靜君聽到聲音轉頭,竟是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沈橙。
是幻覺吧,他不可能這樣好聲好氣地跟她說話。她可是撞到“翁靜君”的凶手啊!他不是不準她去騷擾他們嗎?所以,他一定不會出現在這裏。
翁靜君又木然地轉回頭,回到剛才的發呆表情。
沈橙盯著她良久,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往外麵走。
而她也沒反抗,神情仍恍惚無神。
沈橙把她拉出了醫院,把她帶到較無人走動的堤岸邊。
“我知道你心裏很痛,不要悶在心裏,要哭就大聲哭出來,好不好?”他放柔了聲音勸道。
今早他一來醫院就聽護士說她阿嬤在淩晨過世,據說她在太平間一直緊緊抱著死去的阿嬤遺體,一滴淚也沒掉,直到工作人員把她硬生生拉開。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似乎她的靈魂已離開軀殼,隨時隨地會消失於空氣中,而這種感覺令他擔心,更令他害怕!
“你不要忍著!我求你發泄出來,好不好?”沈橙大喊道。
她仍是沒有反應,眼神迷離。
“拜托你清醒一點!不要這樣不死不活地令人討厭!聽到沒?安淨……翁靜君?”他猛烈搖晃著她。
翁靜君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眼神終於漸漸有了焦距。她看向沈橙好半天,這才開口。
“你剛才叫我什麼?”她仍一臉迷蒙。
沈橙喜出望外她終於有了反應。
“翁靜君!我叫你翁靜君!你終於回過神來了嗎?”
這次翁靜君的神誌恢複清醒了,她圓睜杏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橙。
“你相信我是翁靜君了嗎?你終於明白了嗎?你認出我了嗎?”她臉上有著驚喜。
隻見沈橙盯著她,表情莫測高深。“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封閉,該哭就大哭出來,悶著自己隻會傷到自己,逝者已矣,生者仍要堅強下去。”
“我不懂!”翁靜君搖搖頭,不解地看他:“你相信我是翁靜君,跟我把自己封閉有什關係呢?”
“我不這樣喊你,你怎會驚醒過來?”他平靜回道。
翁靜君的表情從不解到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你還是一樣,認為我是騙你的?”她表情僵硬。“我封閉自己,我傷到自己,那都是我自己的事,關你什麼事?你走開啦!”
“你別這樣!”他拉住她:“難過就哭出來,不要放在心裏。”
“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就算悶出病來,悶到死掉,都不開你的事!你不是要回美國了嗎?!你趕快回去啊!不必再假惺惺故作好心,我不想再見到你!你離我愈遠愈好!”她氣忿得拚命甩開他的手。
沈橙猛然抱住她,仍是冷靜的語調:“難過就哭出來,好不好?”
被他的熟悉氣息包圍住,翁靜君頓時呆掉,但猛地回神!她不要再靠近他了,於是她使盡力氣推開他,但他雙手抱得好緊,她幹脆舉起腳踹他。
結果他一把將她抵在牆上,雙手雙腳牢牢釘住她。
這次她怎麼使勁都無法動彈,最後她隻能用上惟一能動的嘴,歇斯底裏開始不停大罵。
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她。“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會罵人!”
“還想聽更多嗎?你這隻大色鼠!大色牛!大色虎!大色……”
他俯首迅速封住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字眼。
翁靜君整個人完全傻住,他……吻她?他怎麼會吻她?
沈橙很快抬起頭離開她的唇,對自己竟然會失控有些懊惱,但當他眼神不小心對上翁靜君的時,她無辜的表情讓他的心又一動——
“可惡!”
他豁出去一般,再度低下頭狠狠覆住她仍微張的口,而這次他直接長驅直入,完全不掩飾他的熱情和欲望,唇舌不斷需索她的,也同時付出他的!
就在他吻得欲罷不能之際,突然,翁靜君用力推開了他,他隨即睜開眼驚訝地看她,隻見她一臉悲傷,默默無語地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