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島上見
誰都不知道,下一站自己會在哪裏。
2017年底,我把住了8年的小房子裝修了一次。由於再買個市中心的大房幾乎不現實,但又想下半輩子過得舒適,權衡利弊後的結果就是“裝修”。我問自己:如果一輩子都住在這裏,你開心嗎?是的。
那時,我單身,單了很久。過了30歲極度焦慮恨嫁的階段後,我反而變得非常平靜,不放棄愛情,也不執著想要。
我過著和大多數都市女青年一樣的生活:有一份不算太差的工作,有很多興趣愛好,也有一些固定的朋友,寫作、喝酒、健身,除了晚上有點孤單,大部分時間都很充實愉快。
我很滿意所在的這座城市,我想,我應該就這樣生活下去了。尤其是,在這之前,不安分的心已經出離過一次了—2012年,我曾辭去報社工作,去澳洲念研究生。念書之餘一直在玩,算不上壯舉,就當是經曆。
所以,我自己也沒料到,回國5年後,又要走了。
這幾年裏,我從單身變成了已婚。這次的出離,很大程度上是團聚,和外派在普陀山的老公一起生活。
我曾以為,分隔兩地正好可以彼此放飛,距離美未嚐不是好事;我曾以為,朋友們那種老夫老妻手牽手的恩愛多半是在作秀,人終究是和自己相處。但有一天,當我聽人講,她和老公無論再忙,都會每晚對坐,關掉手機,平心靜氣地聊一會兒工作和生活時,居然有種“太美好啦,像詩一樣啊”的羨慕。梁鴻孟光舉案齊眉,有時候不是不能夠,是沒努力。
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身體,它需要換個地方。
過去一年,我的身體出了點小狀況,這讓生猛到可以打虎的我無所適從。人在健康的時候是不會去關注身體的,就像醫生問我原先心率是多少,我說我好好一人怎麼可能沒事去摸脈搏。
我沒什麼大毛病,就是精神高度緊張,起因都是想要瘦,愚蠢地斷碳水戒糖劇烈運動,一天隻吃一頓,睡得也不多,為了打發夜晚孤獨,天天喝酒。
連感冒都覺得是天大的事的我,除了懊悔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外,還需要換一個環境轉移注意力,激發新的興趣點,大海、古樹、佛刹,也許就是我下一個快樂的源泉。
還有,我對所在的這座城市似乎提不起興趣了。這點很糟糕,因為再五光十色的活動在我看來都是灰色的,我沒有要做點什麼的勁兒。
去普陀山生活的念頭就這麼萌生了。
幸好,我又是喜歡普陀山的。
種種原因,過去一年我大概上了3次島。從懷有明確目的地遊覽,到充滿求知欲地探求角角落落,除了親人帶給我的安定感,還有一種要把它的好告訴別人的衝動。對一個寫作者來說,這就是愛。
背山麵海,紅塵佛燈,僧尼俗人,光鮮清寂,沒有一個地方能像普陀,同時容得下這些截然相反的意境。
疫情,讓遷居這件事不得不具有了某種儀式感,比如,老公已經先我一步整理好了房間,購置了可能需要的物品,天天拍照給我;我也在父母身邊待了足足兩個月,同吃同睡,使得上午離開的時候哭得稀裏嘩啦,仿佛這次才是真正的出嫁。
但我知道,我很快又會適應新生活的,就像當年上大學,後來去澳洲,走的那天都是哭,止不住,轉頭就找到了自己的樂子,沉浸在新的世界裏。
是的,是沒什麼好哭的。離開,不是因為厭惡,不是成功轉型,也不是為了美化或者升華過去。離開,就是單純想要嚐試新的開始,需要一次新的折騰,僅此而已。我感謝自己,無論多麼糾結難過,內心始終保留一塊閃閃發光的地方,它支撐我保有鮮活的生命力。
我沒有遠大夢想,那些說要做外交官或者宣傳部長的兒時心願隻能算是童言無忌,現在的我隻希望有一種被填滿了的生活,真實的,不糾結的,能被展示的,而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我自己。
其實,當你擺脫那些紛紛擾擾、浮躁繁華的時候,是心平氣和的,那麼,也就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我得承認,早年天天混跡奢華酒店不用花錢遊走各地時,我也是膨脹的,欲罷不能的,放不下手的。享受掌聲和讚揚,習慣被照顧和守護。我說這個的目的是,人活著不容易,遵從自己的內心,如果你正享受當下,那也很好,保持。
去年感恩節,我在上海參加一個社群活動,冷不丁被問到最想感恩的人。我說的是那些一直包容我的人,包容我的刻薄、任性、臭脾氣、自以為是。
所以,如果要對這次的離開做點期許,便是希望自己平和、寬容以及充滿力量。
未來可期。
我們島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