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決心把帳篷從現在的地方搬走。帳篷原本搭在小山的懸崖下,要是再發生地震,懸崖肯定會把我的帳篷砸倒。於是,我花了兩天時間,也就是4月19日和4月20日那兩天,盤算該搬到哪裏去住,以及怎麼搬過去。
我害怕自己被活埋,整夜都無法安睡,但是,若是睡到四周沒有任何屏障的戶外,我心裏同樣害怕。而且,當我環顧四周,看到每件家什都擺放得如此井井有條,看到自己的住處如此隱蔽,如此安全,又實在不願意搬走。
這時,我突然想到,修建新家需要大量的時間,現在我隻能冒險住在這裏,等到新的營地建好,並做好安全防護以後才能搬進去。做出這個決定後,我心裏安定了下來,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用木樁和錨索建一道圍牆,就像之前那樣。等圍牆修好,再把帳篷搭在圍牆裏麵。但是在這一切完成之前,我還得冒險住在這裏。這是4月21日的事。
4月22日——也就是第二天,我開始考慮如何實施搬家計劃,但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解決工具的問題。我有三把大斧頭,很多短柄小斧頭(我們原本是帶著短柄小斧頭去跟印第安人做生意的),可是由於經常砍削多節的硬木,上麵全是缺口,斧頭已經很鈍了。磨刀砂輪倒是有,可惜我根本沒辦法把它轉起來去磨我的工具。我為此花費的心思一點兒都不亞於政治家琢磨政治事務,不亞於法官判決一個人的生死。最後,我想到往輪子上套根繩子,靠腳踩來轉動輪子,這樣兩隻手就解放了。
附記:別看現在這東西司空見慣,我以前在英國可從來沒見過,至少沒有留意過是怎麼做出來的。此外,我的砂輪又大又笨重,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把它完善好。
4月28日、29日——整整兩天時間我都在磨工具,轉動砂輪的裝置效果很不錯。
4月30日——我好久以來就發現幹糧不多了,便查看了一下,決定每天隻吃一塊餅幹。這讓我心情非常沉重。
5月1日——早晨,我朝海麵望去,隻見潮水已經退去,有個東西躺在岸上,比普通的東西大,看著像一個小圓桶。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琵琶桶,還有兩三塊破船的殘骸,都是被之前那場颶風吹到岸上的。我望著破船,感覺它比以前高出水麵更多了。我往那個被吹到岸上的琵琶桶裏一看,一眼就發現是一桶火藥。但是火藥被水浸過硬得像塊石頭,不過我還是暫時把它推到了岸上。然後,我踏著沙灘,盡量走近那艘破船,想再弄點兒東西。
我走到船邊,發現它的位置變化特別大。船頭原本是埋在沙子裏麵的,現在至少抬高了六英尺;而船尾原本在我最後一次上船之後就被打成了碎片,脫離了船身,現在看樣子被衝到一旁去了。船尾旁邊原本是一大片水窪,走到離船四分之一英裏的地方就必須遊泳過去,現在潮水一退就能走過去。剛開始我對這一變化頗感意外,不過很快就推測出是地震造成的。經過劇烈的震動,輪船殘破得更嚴重了,每天都有東西被浪頭打得鬆散開,再被風和浪慢慢卷上陸地。
這麼一來,我就不再去想搬家這件事。我忙碌起來,特別是那天,忙著查看能不能進到船裏去,可是我發現不太可能,因為船的內部結結實實地塞滿了泥沙。不過,我已經學會對任何事都不輕言放棄,所以決定把能拆走的東西統統拆走。我認為,那些東西遲早有一天都會派上用場。
5月3日——我動手用鋸子鋸斷了一根橫梁,估計是支撐部分上甲板或者後甲板的。把梁鋸斷後,我盡力把旁邊堆得特別高的泥沙清理走,可是潮水開始上漲,這次隻好作罷。
5月4日——我去釣魚,釣到的魚卻一條都不敢吃,直到釣得有點兒煩了,剛要離開,結果釣到一隻小海豚。我用麻繩做了一根長長的釣魚線,可是沒有魚鉤。但我時常能釣到魚,足夠我吃了。我把它曬成了魚幹,以後再吃。
5月5日——在破船上幹活,又砍斷一根橫梁,從甲板上拆下來三大塊杉木板。我把木板捆在一起,趁著漲潮把它們放在水裏拖上岸。
5月6日——在破船上幹活,從船上拆下來幾根鐵螺栓和其他的幾個鐵件。我幹得非常賣力,回家後累壞了,有點兒想放棄。
5月7日——又去了破船,沒打算幹活,但是發現橫梁被鋸斷後破船把自己給壓垮了,船身有幾處都散了,船艙裂開一條大縫,可以看到船艙裏麵,可是裏麵幾乎全是水和泥沙。
5月8日——去了破船,這次帶了一根鐵撬杆,把甲板撬開了。甲板上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海水和泥沙了。我撬開兩塊木板,也趁著潮水拖上岸去。我把撬杆留在了船上,以備明天使用。
5月9日——去了破船,把撬杆伸入船艙,探到裏麵有幾個桶。我用撬杆把它們撬鬆了,但是打不開。我還探到了那卷英國鉛皮,能撥得動,但是太重了,鉤不起來。
5月10日到14日——每天到破船去,弄到了不少木料和木板,還有兩三百磅鐵。
5月15日——我帶了兩把短柄小斧頭上船,想看看能不能從那卷鉛皮上截一段下來。我把其中一把斧頭的斧刃放在鉛皮上,用另一把去砸。可是鉛皮浸在水下一英尺半深,沒辦法砸到。
5月16日——刮了一夜大風。破船被海浪打得更加破爛不堪了。為了找鴿子吃,在林子裏耗的時間太長了,想上船的時候潮水已經漲了上來。
5月17日——我看見破船的幾塊殘骸漂上岸,離我挺遠,有接近兩英裏,不過我還是決定去看個究竟,結果發現是船頭上的一塊木料。木料太重了,我搬不走。
5月24日——這幾天我天天上船去幹活。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撬杆把一些東西撬得鬆散開來,潮水湧進去的時候,幾個桶和兩個水手箱便漂了出來。可是風是從岸上吹來的,那天漂到岸上的東西隻有幾塊木料和一個裝著巴西豬肉的大木桶,豬肉泡了海水,又摻了泥沙,已經不能吃了。
我每天都在繼續這項工作,一直幹到6月15日,隻在必要的時候去尋找食物。在此期間,我規定自己趁漲潮的時候去覓食,以便到退潮的時候隨時可以去工作。這段時間,我弄到很多木料、木板和鐵件,要是我會造船,這些材料已經夠造一隻不錯的小艇了。此外,我還先後幾次弄到幾塊鉛皮,大約有一百磅重。
6月16日——我走到海邊,發現一隻巨大的烏龜或海龜。這是我上島後看到的第一隻海龜,這似乎是我運氣不佳所致,其實島上海龜不少,要是我住在島的另一邊,肯定每天都能捉到好幾百隻,不過搞不好也會龜滿為患,受其侵擾。
6月17日——我把那隻海龜煮了,在它肚子裏發現六十個蛋。當時我覺得它的肉無比鮮美,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佳肴。自從我踏上這個令人討厭的地方,除了山羊和飛禽,什麼肉都沒吃過。
6月18日——雨下了一整天,我待在家裏沒有出門。這次感覺雨有點兒寒意,身上有點兒發冷。我知道在這個緯度這不太正常。
6月19日——很不舒服,渾身發抖,仿佛天氣很冷似的。
6月20日——整夜都睡不著,頭疼得厲害,發高燒。
6月21日——很不舒服,想到自己生病沒有人照顧的慘狀,心裏怕得要死。從赫爾出發遭遇暴風雨那次算起,這是第一次向上帝禱告,卻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禱告。我的頭腦一片混亂。
6月22日——好一點兒了,可還是非常恐懼,擔心自己生病。
6月23日——病情再次加重,渾身冷得發抖,頭痛欲裂。
6月24日——好多了。
6月25日——嚴重的瘧疾,發作了七個小時,忽冷忽熱,最後終於出了點兒汗。
6月26日——好了一點兒。沒有東西吃了,我帶上槍去打獵,覺得身體非常虛,但還是打死一隻母山羊。千辛萬苦把它拖回家,烤了一點兒羊肉吃。我想燉湯喝,可是沒有鍋。
6月27日——瘧疾再次發作,而且來勢洶洶。我不吃不喝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口幹得要命,可是身體虛弱得站都站不起來,也沒辦法去弄水喝。我再次向上帝禱告,可是頭暈眼花,等頭不暈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隻是躺在床上連連哭喊:“上帝保佑啊!上帝可憐可憐我吧!上帝救救我吧!”我整整哭喊了三個小時,直到寒熱漸漸退去,才昏昏睡去,一覺睡到半夜才醒過來。醒來後發現精神爽快了不少,隻是渾身虛弱無力,而且口渴得要命。整個住處都沒有水,我隻好躺下等著天亮,結果又睡著了。這次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我夢到自己坐在圍牆外麵的地上(就是地震過後刮暴風時我坐的地方),隻見有個人駕著一大片烏雲,在一片明亮的火光中從天而降。來者渾身像火焰似的明亮耀眼,令我無法直視;其麵目猙獰可怖,難以言表。他兩隻腳落到地麵上的時候,我感覺大地都在發抖,跟之前發生地震的時候一樣。令我驚恐的是,滿天都燃燒著熊熊火焰。
他一著地就朝我走過來,手裏拿著一根長矛似的武器,似乎要來殺我。他走到不遠處的一座高坡上,便開口對我說起話來,其聲音極其可怕,我都無法形容有多恐懼。他說的話我隻聽懂一句,就是:“見此種種,汝仍不知悔過,既如此,當取汝命!”[28]說著,他舉起手中的長矛就要過來殺我。
見此情景,我嚇得靈魂出竅,不管是誰,看到我這段記述,都不會指望我能描述出自己當時的恐懼,我是說,即便是在夢中,即便隻是夢到了那些可怕的情景。醒來後,我明知那是一場夢,卻久久無法忘懷,更無法描述心中的震撼。
唉,我是個不知敬神的人!八年來,我一直在海上過著充滿罪惡的生活,跟我交往的人也都和我一樣,行為惡劣,褻瀆神靈,因此,我從父親那裏受到的那些良好教育也磨滅殆盡了。這些年來,我從來不記得自己曾有意敬仰上帝或內省其身。我生性愚鈍,冥頑不靈,不知向善,亦不知反思罪過。即便在普通水手當中,我也算得上心腸最冷、行為最魯莽、最惡劣的人,危難中不知敬畏上帝,獲救後亦不知對上帝感恩。
從我前麵的敘述中,你們很容易看得出來,應該說,我從來不曾想過,時至今日降臨在我身上的種種苦難是出自上帝之手,是對我罪行的懲罰,對我悖逆父親的懲罰,對我現下深重罪孽的懲罰,也是對我罪惡人生的懲罰。當我孤注一擲要到非洲的蠻荒海岸時,從來沒想過自己以後會怎麼樣,也沒有祈求上帝指引我是否應該前往,或者求他保佑我遠離顯而易見圍繞在身邊的危險,不受貪婪野獸和殘忍野人的襲擊。我壓根兒就沒想到上帝,沒想到造物主,就像聽憑自然法則控製的畜生,任由頭腦支配,甚至連頭腦都談不上。
當我在海上被葡萄牙船長救起,受到他公正、尊敬、慷慨的對待時,沒有對上帝產生絲毫感激之情。我再次遭到海難,失去所有財產,差點兒淹死在這座島上時,也沒有產生絲毫的懊悔之意,將其視作報應,而是經常對自己說,我是個倒黴蛋,注定要過淒慘的日子。
的確,我剛上岸來到這裏,發現所有的船員都葬身大海,唯有我自己死裏逃生的時候,頓感狂喜不已。當時假如上帝相助,心中激蕩的情感或許會變成發自內心的感恩之情,可是狂喜過了就過了,也就高興了那麼一陣子,也可以說“我隻是很高興自己還活著”,絲毫沒有想到將我救起的那隻上帝之手特別眷顧我,在其他人葬身魚腹的時候,獨獨讓我一人幸免於難;也不曾追問上蒼為何對我如此慈悲,而是像那些水手那樣,僥幸從海難中逃生,心中欣喜萬分,上岸後先喝兩杯,然後幾乎把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我的一生就是這樣度過的。
後來,經過一番思考,我對自己的境況有了清醒的認識,發現自己流落到這個可怕的地方,與世隔絕,毫無獲救的希望,即使此時,我一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看到自己不會餓死,所有的苦惱便煙消雲散了。我安下心來,專心為了自己的生存忙活,根本就沒有為自己身陷絕境而痛苦,沒有把它當作上蒼的審判,當作上帝之手的幹預。我的腦子裏很少出現諸如此類的想法。
正如我前麵在日記中提到的那樣,莊稼剛冒出頭的時候,曾讓我產生一些小小的震撼,以為是某種超自然的奇跡。可是,等我發現這並非奇跡後,所有的觸動便隨之消散了,這一點我已經說過了。
地震算是最可怕的自然現象了,最容易讓人馬上聯想到那種冥冥中主導著此類事物的神力。可是即便如此,在最初的恐懼過去後,那種觸動也隨之消失了。我從來沒想過上帝和上帝的審判,更不用說想到目前這種絕境是出自上帝之手,假如我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倒罷了,可我明明身處絕境。
現在我生病了,死亡的悲慘景象逐漸呈現在我麵前。病痛的折磨令我精神萎靡,高燒讓我筋疲力盡,這時,我沉睡已久的良知終於開始蘇醒,開始為了自己以往的生活而責備自己。顯然,在以往的生活中,我以深重的罪孽觸怒了上帝,現在上帝對我施以重懲,以這種報複性的手段對待我。
在我身染重病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這些思緒壓得我透不過氣來。高燒的劇烈折磨和良知的劇烈譴責逼得我叫嚷了幾句類似祈禱的話,雖然這樣的祈禱既缺乏良好的願望,也不含任何希望,隻能說是出於恐懼和痛苦而發出的喊叫聲而已。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深知自己有罪,又深恐自己就這樣淒慘地死去,心中不由得萬分惶恐。惶然之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隻是不斷地喊叫著:“上帝啊,我多麼可憐啊!要是我重病纏身,必然會無人照顧,我會落得個什麼下場啊!”說到這裏,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我想到了父親的忠告和預言,這些我在故事開始的時候就提到過,就是:如果我非要做這麼愚蠢的事,上帝一定不會保佑我,等到我將來孤立無援、求助無門的時候,就會後悔當初不肯聽從他的勸告。我大聲說,現在親愛的父親的那些話就要應驗了:上帝的懲罰降臨了,不會有人來幫助我,也不會有人聽我呼救。上天原本十分仁慈地將我安排在一個非常優裕的生活環境裏,讓我有幸過上幸福順遂的日子,我卻身在福中不知福,又不肯從父母那裏學會惜福,斷然拒絕了上天的意旨。我任由父母為我的愚蠢行為傷心難過,結果現在自己卻因這種行為所造成的後果悲傷欲絕。父母本打算幫我成家立業,替我把一切都安排好,讓我過上輕鬆順遂的日子,我卻拒絕了他們的幫助。現在,我要在困境中掙紮求生,困難之大,連人性本身都難以承受。我孤立無援,無人相助,沒有人照應,也沒有人提出忠告。我哭喊著:“上帝啊,救救我吧,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假如這能夠稱得上是禱告的話,這是我多年來的第一次禱告。不過現在還是接著說我的日記吧。
6月28日——睡了一覺,精神多少振作了點兒,病情也沒再發作,於是就起床了。盡管噩夢令我心有餘悸,但是我想著瘧疾明天多半還會發作,現在應該趁機去準備一些東西,以備生病的時候食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個大方瓶子灌滿水,放在床頭的桌子上,確保在床上一伸手就能夠到。由於水太過寒涼,我往裏麵倒了四分之一升的朗姆酒,然後把它攪勻。接著,我切了一塊山羊肉,放在炭火上烤熟,但是吃不下多少。我四處走動了一下,覺得非常虛弱。想到當前悲慘的處境,我心中異常悲哀,心情無比沉重,擔心明天病情再次反複。晚上,我在灰燼裏麵烤了三個龜蛋,剝開殼吃掉,權作晚飯,並且生平第一次祈求上帝賜福,從記事以來,我這輩子都不曾做過飯前禱告。
吃過晚飯,我想出去散散步,可是發現自己太虛弱了,連槍都拿不動(我每次出門都帶著槍)。我隻走了幾步,就在地上坐了下來。大海就在我麵前,我眺望著風平浪靜的海麵,心中不由得思緒萬千。
我每日所見的這蒼茫大地和浩瀚大海究竟為何物,又來自何方?我是何人?萬物生靈,野生的和馴養的、仁慈的和殘暴的,又來自何方?
誠然,萬物生靈是一種神秘的力量創造出來的,也正是這種力量締造了大地、海洋、空氣與天空,可是這種力量究竟是什麼?
最順理成章的解釋就是:是上帝創造了這萬物。而這就得出一個非同尋常的結論:倘若是上帝創造了這一切,那他必然在引導和駕馭這一切以及與之有關的一切,因為能夠創造萬物的力量,當然也擁有能夠引導和駕馭萬物的力量。
倘若如此,那麼在他所創造的世界裏,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是出自他的安排。
若是他什麼事都知道,那他肯定知道我流落到了這裏,知道我身陷絕境。若是什麼事都出自他的安排,那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肯定也是出自他的安排。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推翻這些結論,因此更加堅信,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都出自上帝的安排,正是上帝的旨意讓我落入這種悲慘的境地。不僅對我,他對世間萬事萬物都有著絕對的支配權。我隨即想到:
“上帝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究竟做了什麼事導致上帝這樣懲罰我?”
我的良知立刻製止了我的質問,好像我這麼問就褻瀆了神明。我仿佛聽到它在對我說:“你這不可救藥的可憐蟲!你竟然還問自己做了什麼事!回首往事,看看你虛度光陰的這半輩子,再問問自己,你什麼壞事沒做過?問問自己,為什麼沒有在很久之前命喪黃泉?為什麼沒有淹死在雅茅斯港外的錨地裏?薩累海盜占領你們的輪船時你為什麼沒有在交戰中喪命?沒有被非洲西海岸的野獸吃掉?就在這裏,全船的人都葬身大海的時候,為什麼你沒有淹死?你還要問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嗎?”
想到這些,我不由得驚呆了,一時間目瞪口呆,無言以對。於是我心事重重地站起身來,走回自己的住處,翻過牆頭,打算上床睡覺。可是我心煩意亂,沒有一絲睡意。我在椅子上坐下,點上蠟燭,外麵夜色開始降臨。想到病情有可能複發,我心中極其惶恐。這時,我突然想到巴西人幾乎生什麼病都不吃藥,而是用煙葉治療。我記得箱子裏有一卷煙葉,大部分已經熏製過了,還有一些青煙葉沒有完全熏製。
我起身去取煙葉。毫無疑問,這是上天的旨意,因為我不僅在箱子裏找到了醫治肉體的良藥,還找到了救治靈魂的良藥。我打開箱子,找到了要找的煙葉。我保存下來的那幾本書也在箱子裏,我便取出一本《聖經》。之前我說過,我從破船上找到幾本《聖經》,此前一直無暇也無意去讀。我把《聖經》和煙葉一起放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