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濱孫漂流記007(1 / 3)

再回頭來說我的新夥伴。我對他非常滿意,決心教會他做各種各樣的事,好讓他成為我得心應手的幫手,特別是要教會他說話,讓他理解我說的話。再沒有比他更聰穎勤奮的學生了,特別是他在學習時總是那麼興致勃勃、勤勤懇懇,他聽懂了我的話或者我聽懂了他的話時,他都非常高興。因此,對我來說,跟他說話成了一件樂事。現在,我的生活變得很順心,我甚至對自己說,隻要能平平安安的,不再碰到那些野人,就算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也無所謂。

回到城堡兩三天之後,我想,為了讓星期五戒掉那種可怕的進食習慣和吃人的嗜好,我應該讓他嚐嚐別的肉。於是,一天早上,我帶著他來到樹林裏,原本打算從自己的羊群裏找一隻小羊殺掉,帶回家去煮了吃,可是走到半路上,我看到一隻母羊臥在樹蔭下,旁邊還蹲著兩隻小羊。我一把扯住星期五,對他說:“站住別動。”並打著手勢讓他不要動,然後迅速舉起槍,開槍打死一隻小羊。可憐的星期五雖然上次在遠處看到我打死他的敵人,卻並不知道,也沒弄懂我是怎麼把對方打死的。這次他嚇了一跳,渾身發抖,呆在了那裏,差點兒癱倒在地上。他既沒有看到我朝那隻小羊開槍,也沒有看到我已經把小羊打死了,隻顧著扯開背心在身上摸來摸去,看看自己有沒有受傷。原來他以為我要殺死他。他跑到我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我的兩條腿,說了很多話,我雖然聽不懂,但是一眼就看出他的意思是求我不要殺他。

我很快就設法讓他相信我決不會傷害他,並哈哈大笑著把他從地上攙起來,指著我打死的那隻小羊,叫他去扛過來,他馬上照辦了。他很納悶小羊是怎麼死的,於是仔細地查看著,我趁此機會重新給槍裝了彈。不一會兒,我看到一隻大鳥,樣子像蒼鷹,正落在我射程內的一棵樹上。為了讓星期五弄明白我是怎麼做的,我把他重新叫到跟前,指指那隻鳥(其實是一隻鸚鵡,隻不過我把它當成蒼鷹了),又指指我的槍,再指指鸚鵡下方的地麵,告訴他我要把那隻鸚鵡打下來,讓他看我是怎麼開槍把那隻鸚鵡打死的。我一麵開槍,一麵指給他看。盡管我剛才跟他說了那麼多,看到那隻鸚鵡應聲而落的時候,他還是嚇得呆在了那裏。而且,我發現他這次更加驚詫,因為他沒看到我裝彈,便以為槍裏麵有某種神奇的東西,會源源不斷地製造死亡,可以把人啦,獸啦,鳥啦,以及遠遠近近的東西統統殺死。此事讓他心裏產生的驚愕久久無法退去。我相信,要是我肯,他一定會把我和我的槍當作神來膜拜。至於那支槍,此後好幾天他都不肯碰它,還經常一個人對它說話,仿佛它會答話似的。後來我才從他口中得知,他是在求那支槍不要殺他。

等他驚詫的心情稍稍平複後,我便叫他跑去把我剛才打死那隻鳥拿來。他去了好半天才回來。原來那隻鸚鵡沒有死透,掉下去後又撲棱出很遠。不過他還是把那隻鳥找到了,並撿回來給我。我之前見他對槍一無所知,便趁此機會重新裝上彈藥(並且不讓他看見我裝彈),以便隨時對可能出現的目標開槍,可惜當時沒有再出現任何目標。我把那隻小羊帶回家,當晚就剝皮、切肉了。我用那隻專門用來煮肉的鍋煮了幾塊羊肉,做了一鍋非常鮮美的肉湯,然後便吃了一些,也分了一些給他吃,看樣子他吃得很開心。但是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我竟然要往裏麵放鹽。他打著手勢告訴我鹽巴不好吃,還往自己嘴裏放了一點兒,然後做出一副惡心的樣子,呸呸地往外唾,又趕緊用清水漱口。我看到之後,拿起一塊沒有放鹽的肉,剛咬進去就像他那樣呸呸地往外唾,假裝沒有鹽就吃不下去。可是沒有用,他就是不肯往肉或者肉湯裏放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肯放那麼一丁點兒。

就這樣,給他吃了一頓燉羊肉和羊肉湯之後,我決定第二天請他吃烤羔羊肉。我用繩子把羊肉掛在火堆前麵烤(我在英國看到很多人都是這樣烤肉的),並在火堆兩邊豎起兩根杆子,在杆子上架一根橫杆,再把繩子拴在橫杆上,讓肉不停地轉動。星期五對這種烤肉法讚歎不已。等他嚐到烤羊肉的味道後,更是想盡辦法告訴我他有多愛吃,生怕我不懂他的意思。最後,他告訴我,他以後再也不吃人肉了,我聽了十分高興。

第二天,我叫他去打穀,並用我之前提到的辦法把穀子篩出來。他很快篩得像我一樣好了,特別是明白這項工作是為了做麵包之後就更賣力了——篩好穀粒後,我讓他看著我做麵包、烤麵包。不多久,星期五就什麼工作都能替我幹了,而且跟我幹得一樣好。

這時,我考慮到現在多了一張嘴吃飯,必須多開一點兒田,比以前多種些莊稼。於是,我劃出一塊更大的田,開始像以前那樣著手做籬笆。星期五不但幹得又主動又賣力,而且興致高昂。我告訴他這麼做,是因為現在添了他這個人,我得多種糧食,多做麵包,才夠我們兩個吃。對此他似乎非常理解,並且告訴我,他認為我替他幹的活比替自己幹的活多得多,隻要我告訴他怎麼幹,他一定會更加賣力地替我幹。

這是我在荒島上過得最愉快的一年。星期五的英語已經說得相當不錯了,我要他拿什麼東西,或者去什麼地方,他幾乎都能聽懂,而且整天跟我說個不停。所以,簡而言之,我終於開始有機會使用自己的舌頭了,之前很少會用到——我是指用它說話。我不但很喜歡跟他聊天,對他的為人也很滿意。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深切地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單純、真摯的誠實品質。我開始打心眼裏喜歡上了他。同時我也相信,他對我的情感也勝過了他以前對任何事物的情感。

有一次,我有心試試他是否還對自己的故國念念不忘。我知道他的英語已經講得非常好,幾乎可以回答我的任何問題了,便問他,他們部族是不是從來沒有打過敗仗。他一聽就笑了,說:“是的,是的,我們總是打得更好。”他的意思是,他們總是打勝仗。於是,我們開始了以下對話。“既然你們總是打勝仗,”我說,“那你怎麼會成了俘虜,星期五?”

星期五:“雖然是這樣,我的部族打贏的時候很多。”

主人:“怎麼打贏?如果你們部族打贏了他們,你怎麼會被抓住的?”

星期五:“在我打仗的地方他們比我們人多,他們捉了一個、兩個、三個,還有我。在另一個地方,我的部族打敗了他們,我沒在那裏打。我的部族抓了他們一兩千人。”

主人:“那你們那邊為什麼不把你從敵人手裏救走呢?”

星期五:“他們帶著一個、兩個、三個,還有我,坐上獨木舟跑了。我的部族當時沒有獨木舟。”

主人:“嗯,星期五,你的部族怎麼處置抓到的人?是不是也像這些人一樣,把他們帶到別的地方吃掉?”

星期五:“是的,我的部族也吃人肉,全部吃掉。”

主人:“帶到哪裏去吃?”

星期五:“到別的地方,他們想去的地方。”

主人:“到這裏來過嗎?”

星期五:“來過,來過,到這裏來過,也到別的地方去過。”

主人:“你跟他們一起來過嗎?”

星期五:“是的,我來過。”(他指著小島西北側,似乎是他們那側。)

我由此得知,我的星期五也曾經夾在那群野人中間,到島那頭的岸上去吃人,上次他被帶到這裏來也是由於同樣的緣故。過了一段時間,我鼓起勇氣帶著他來到我之前說的島那頭,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地方,還告訴我,有一次,他們在那裏吃了二十個男人、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他不會用英語說“二十”,便用二十塊石頭擺了一行,讓我去數。

我之所以要把這段話告訴諸位,是因為它引出了後麵的事情。這次談話之後,我就問他,從我們這座島到對岸有多遠,獨木舟是否經常失事。他告訴我,那裏並不危險,從來沒有獨木舟出過事。不過,出海不遠就有一股急流,而且有風,總是早上和下午朝著不同的方向。

我以為不過是潮水一時往外流、一時往回流的緣故,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奧裏諾科河傾瀉入海又形成逆流造成的。我後來發現,我們的小島正好就在那條大河的入海口上,而我在西方和西北方向看到的那片陸地是一座大島,叫作特立尼達島,在入海口的北端。關於那個地方,我問了星期五無數的問題,問那一帶的居民、海洋、海岸以及附近有哪些部族。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給我聽。我問他,他們一共有多少個部族,都叫什麼名字,結果隻問出一個名字,那就是加勒比人。我馬上明白了,那些島嶼就是加勒比群島。在我們的地圖上,加勒比群島屬於美洲地區,從奧裏諾科河的入海口一直延伸到圭亞那,再延伸到聖瑪爾達。他指著我的胡子對我說,在月亮的那邊,也就是他們故鄉的西邊,月亮落下去的地方,住著像我這樣長著胡子的白人。他說,他們殺了“很多人類”。我由此判斷他說的是西班牙人,他們在美洲的暴行已經在整片大陸上傳開了,而且在各部族中世代相傳。

我問他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從這座島到那些白人那邊去。他對我說:“能,能,能坐兩隻獨木舟去。”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無法叫他解釋清楚“坐兩隻獨木舟”是什麼意思。直到最後,我費了半天勁才弄明白,原來他是說要用一艘很大的大船才行,就像兩隻獨木舟那麼大。

星期五的這番話讓我非常高興。從那時候起,我就產生了些許期望,希望早晚有一天能找到機會逃離這個地方,並且希望這個可憐的野人能夠幫助我達到目的。

現在,星期五已經跟我在一起生活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漸漸能跟我聊天了。在此期間,我經常向他灌輸一些宗教知識。特別是有一次,我問他,他是誰創造出來的。那個可憐的家夥根本沒明白我的意思,還以為我在問他的父親是誰。於是我另辟蹊徑,問他:大海、我們腳下的大地、山巒和樹林是誰創造出來的?他告訴我,是一個叫貝納木基的老人創造出來的,那個老人住在遙遠的地方。但是他又說不出來那個偉大的老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隻說他非常老,比大海和陸地還老得多,比月亮和星辰還老得多。於是我就問他:既然那個老人創造了萬物,萬物為什麼不膜拜他?他臉上流露出既莊重又天真的神情,對我說道:“萬物都對他說‘哦’。”我又問他,在他們那裏,人死後是不是到哪個地方去了。他說:“是的,他們全到貝納木基那裏去了。”我接著問他,他們吃掉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到那裏去了。他說:“是的。”

我從這些事情入手,逐漸引導他認識真神上帝。我指著天空對他說,萬物的偉大創造者住在天上,並告訴他,上帝用創造萬物的神力和神意統治著萬物。上帝是萬能的,能替我們安排一切,能把一切都賜予我們,也能把一切從我們手中奪走。就這樣,我從某種程度上為他啟了蒙。他非常認真地聽我講,也很樂於接受我向他灌輸的信念,亦即:耶穌基督是上天派來救贖我們的,我們應該怎樣向上帝禱告,以及上帝就算在天上也能聽到我們的禱告。一天,他對我說,上帝能從比太陽更遠的地方聽到我們的祈禱,那他肯定是比貝納木基更偉大的神。貝納木基住得可沒那麼遠,可他聽不到他們的話,除非到他住的那座山上去跟他說話。我問他有沒有到那兒去跟貝納木基說過話。他說沒有,年輕人從來不去,隻有被稱作奧烏卡基的老人才去。我問他什麼是奧烏卡基,聽他的解釋應該是他們的修士或者僧侶。他說,他們去那裏說“哦”(他把祈禱稱為說“哦”),然後回來告訴大家貝納木基說了些什麼。我由此發現,即便是在世界上最愚昧無知的異教徒中間,也存在著祭司權謀。這種製定神秘教義以維持人們對神職人員的敬仰的辦法,不僅存在於羅馬教,或許也存在於一切宗教當中,甚至存在於最殘忍、最暴虐的野人中間。

我竭力向我的星期五揭發這一騙局。我告訴他,那些老人假裝到大山裏去對貝納木基說“哦”,其實是騙人的把戲,至於他們從那裏帶話回來,就更是騙人的了。就算他們真的在那裏聽到了什麼,或者真的跟什麼人說過話,那也一定是妖魔鬼怪。接著,我開始長篇大論地跟他談魔鬼的問題,告訴他魔鬼的來曆、他對上帝的背叛、他對人類的仇恨及其原因,以及他怎樣統治著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叫人像膜拜上帝一樣膜拜他,又是怎樣用種種陰謀詭計誘惑人類走上絕路,怎樣偷偷潛入我們的情感,利用我們的嗜好來設置陷阱,好使得我們自己引誘自己,自甘毀滅。

我發現,要讓他對魔鬼產生正確的觀念並不像讓他對上帝的存在產生正確的觀念那麼容易。我可以利用很多自然現象向他證明,天地間需要偉大的造物主和統治一切的力量,需要冥冥中的引導者,並且向他證明,對創造我們的上帝致敬是公平合理的,以及諸如此類的道理。可是,對於魔鬼的概念,包括其本源、其存在、其本性,特別是他一心為惡並引誘我們作惡的嗜好,我卻無法從自然界找到論據。有一次,那個可憐的家夥自然而然且又天真無邪地向我提了一個問題,搞得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之前我總是跟他說上帝的強大、上帝的無所不能、上帝嫉惡如仇的本性,以及對那些作惡的人,上帝又是怎樣的一把烈火[53]。我還告訴他,既然上帝創造了萬物,那他也可以在一刹那間把我們和萬物統統毀掉。我說這些的時候,他都聽得非常認真。接著,我又告訴他,在人們心中,魔鬼是上帝的敵人,他會用盡陰謀詭計惡毒地破壞上帝美好的宏圖,企圖顛覆世界上的基督王國,諸如此類。星期五說:“嗯,可是你都說了,上帝那麼強大、那麼偉大,難道他還沒有魔鬼強大嗎?”我說:“有的,有的,星期五,上帝比魔鬼更強大,比魔鬼更厲害,所以我們要祈求上帝讓我們把魔鬼踩在腳下[54],祈求他賦予我們力量,讓我們能夠抵製魔鬼的誘惑,撲滅魔鬼的火箭。”[55]“可是,”他接著說,“如果上帝比魔鬼更強大、更厲害,他為什麼不殺掉魔鬼,不讓他再作惡?”

他這個問題弄得我措手不及。說到底,盡管我現在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依然是一個資望尚淺的引導者,做不了釋惑者,也解答不了這些疑難問題。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假裝沒聽清他的話,問他剛才說什麼。可是他急於得到答複,絕不肯放棄這個問題,便像剛才那樣,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遍。此時我已經稍稍鎮定了一點,便對他說:“上帝終將會對他施以嚴懲,將他留待審判,然後投入無底深淵,讓他永遠在煉獄中承受烈焰的焚燒。”可是星期五對這種說法並不滿意,他重複著我自己的話問我:“留待,最後?我不明白,為什麼不現在就殺死魔鬼?為什麼不早早地把魔鬼殺死?”我說:“你這就相當於問我,我和你在這裏也做了不少冒犯上帝的壞事,上帝為什麼不把我們殺死?上帝留著我們,是為了讓我們懺悔,讓我們獲得寬恕。”他聽了以後想了半天,最後,非常激動地對我說:“對啦,對啦,你、我、魔鬼都有罪,都留著,懺悔,上帝都饒了。”說到這裏,我再次被他弄得萬分狼狽。這讓我充分認識到,天性固然可以引導懂得道理的人們認識上帝,可以引導他們自然而然地膜拜、尊崇至高無上的上帝,但是隻有神啟才能讓他們形成對耶穌基督的認識,才能讓他們認識到他在為我們贖罪,他是《新約》的調停人,是坐在上帝王座腳凳上的求情者[56]。我是說,隻有來自上天的神啟才能在人的靈魂中形成這種認識,因此,隻有上帝的福音和救世主耶穌基督,我是說,隻有上帝的語言和普度眾生的聖靈,才能做人類靈魂不可或缺的導師,幫助我們了解上帝對眾生的救贖和獲得救贖的途徑。

於是,我趕緊將我和我的仆人之間的談話岔到別的地方。我匆忙站起來,仿佛突然想到什麼事需要外出似的,並找了個借口將他派到很遠的地方去辦事。他走了之後,我就鄭重其事地祈求上帝賜予我力量,讓我能夠引導這個可憐的野人獲得救贖,能在聖靈的幫助下,讓這個可憐無知的人從基督身上接受上帝的真理,接受並順從基督;祈求上帝引導我用上帝的語言同他談話,從而讓他心悅誠服,睜開眼睛,讓靈魂獲救。星期五再來找我的時候,我長篇大論地跟他講述救世主代人類贖罪的問題,講述來自上天的福音的教義,亦即,向上帝懺悔,信仰救世主耶穌的問題。接著,我又盡我所能向他解釋,為什麼我們的救世主不以天使的身份現世,而是降世為亞伯拉罕的後裔;為什麼那些墮落凡間的天使不能替人贖罪;以及,耶穌隻到以色列家迷失的羔羊那裏去[57];等等。

其實,在對那個可憐的家夥的教導上,我所擁有的誠意遠多於我的學識。同時,我必須承認,我相信所有基於同樣原理的行為都會發現,在向他闡釋一些道理的時候,我在很多問題上也收獲頗多,這些問題有些是我以前不懂的,有些是我沒有認真考慮過的,現在我為了教導那個可憐的野人,對其進行了深入的探索,結果自己也跟著弄懂了。我感覺自己因此而對那些問題進行探索的熱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所以,不管這個可憐的野人對我是否有益,我都應該感謝他的到來。現在,我的憂愁沒那麼沉重了,生活也舒適多了。每當我想到,在這種孤寂的生活中,我不僅靠近了上天,靠近了將我帶到這裏的上帝之手,造物主還通過我挽救了一個可憐的野人的性命,或許還有他的靈魂,讓他領悟到宗教的真諦和基督教義的真義,多半還讓他認識到了耶穌基督,而認識到耶穌基督就意味著永生。每當我想到這些事情,一種神秘的歡愉便蔓延到我靈魂的每個角落,覺得來到這個地方(以前總覺得這是我生平可能遭逢的最可怕的苦難)實在值得慶幸。

我懷著這種感恩的心情度過了在島上的最後幾年。我和星期五經常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這讓我們一起生活的那三年時間過得完滿幸福——假如塵世生活中真的有“完滿幸福”這種東西的話。那個野人現在成了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甚至比我還要虔誠,不過我有理由希望(並為此讚頌上帝)我們兩個人會同樣虔誠地懺悔,成為獲得寬慰、改過自新的懺悔者。在這裏,我們有《聖經》可讀,還有聖靈的指導,就算身處英國,距離聖靈也不會比現在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