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濱孫漂流記008(1 / 3)

我把兩個身體虛弱的俘虜救回去,給他們安排好容身之所和休息的地方,便打算弄點兒東西給他們吃。我先吩咐星期五從我自己的羊群裏抓一隻不大不小的山羊來殺了吃。我把山羊後半截的半邊剁成小塊,然後讓星期五加水清燉,又往裏麵放了大麥和大米,給他們做了一鍋味道鮮美的羊肉糊湯。我從來不在內牆裏麵生火做飯,所以這頓飯是露天做的。做好之後,我幹脆把它端進那頂新帳篷,並在那裏給他們擺了一張桌子,然後坐下來跟他們一起用餐。我一邊吃,一邊竭盡所能安慰、鼓勵他們。星期五就翻譯給他父親聽,其實也翻譯給西班牙人聽,因為他已經把那些野人的話說得相當不錯了。

我們用過餐(倒不如說是吃過晚飯),我便吩咐星期五乘其中一隻獨木舟去把我們由於時間倉促留在戰場上的那些火槍和武器運回來。第二天,我又吩咐他去把那些野人的屍體埋掉,不然暴露在太陽下用不了多久就會發臭。此外,我還吩咐他把那場人肉宴留下的那些可怕的殘骨剩肉掩埋掉。我知道有不少殘留物,但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動手去埋,別說埋了,就算路過的時候看一眼都會受不了。星期五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務,還把那些野人曾經出現在那裏的痕跡都抹得一幹二淨,以至於我後來再去的時候,要不是那片樹林的那個角指向那個地方,簡直都認不出是在哪裏了。

接著,我和我的兩位新臣民開展了一次簡短的談話。我先叫星期五去問他父親對那幾個乘獨木舟逃走的野人有什麼看法,依他看,他們會不會帶上多到我們無法抵抗的人卷土重來。他最先想到的是,那些野人肯定逃不過那場刮了一夜的狂風,不是淹死就是被刮到南方其他海岸去了。要是被刮到那些地方,他們必定會被吃掉,正如萬一小船出事,他們必定會被淹死一樣。至於他們要是平安上岸後會怎麼做,他就不知道了。不過他認為,那些人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和槍聲、火光嚇得半死,多半會告訴部落裏的人,他們是被霹靂和閃電殺死的,而不是被凡人打死的。而那兩個人(也就是我和星期五)是從天上下凡來消滅他們的天神或者複仇之神,而不是攜帶武器的凡人。他說他之所以知道這點,是因為親耳聽到他們用自己的土話大喊大叫著對彼此這麼說。他們無法想象凡人能像那樣噴火、放霹靂,能站在遠處連手都不抬就把人殺死。那個老野人果然說得不錯,因為我發現那些野人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試圖到這座島上來,他們被那四個人(看來他們的確從海上逃出,留住了性命)所描述的情形嚇壞了,以至於認為不管誰到這座魔島上來,都會被天神燒死。

可我對此毫不知情,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過得提心吊膽的,率領我的部隊枕戈待旦。我們現在有四個人,就算對方來一百號人,我都敢隨時在平坦開闊的空地上跟他們幹一仗。然而,過了一些時候,再沒有獨木舟出現,我對野人來襲的憂懼漸漸消失了,便又打起了乘船到那片大陸上去的念頭。況且星期五的父親一再向我保證,隻要我肯去,他們部落的人看在他的麵子上也絕對會善待我。

可是,在和那個西班牙人鄭重其事地談過之後,我又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聽他說,一共有十六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遭遇海難後逃到了那邊,他們的確和那些野人相處得不錯,但是那裏生活必需品實在太匱乏了,連維持生計都成問題。我向他詢問他們那次航程的詳細情況後發現,他們乘的是一艘從拉普拉塔河開往哈瓦那的西班牙人的輪船,本打算在哈瓦那卸貨(船上主要裝的是毛皮和銀子),碰到歐洲需要的貨物就帶回去。船上有五個葡萄牙水手,是從另一艘遇難的船上救下來的。第一艘船遇難的時候淹死了五個西班牙人,其餘那些人逃過重重危險才抵達野人的海岸,當時大家都快餓死了,而且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被吃掉。

他告訴我,他們本來隨身帶了一些武器,但是毫無用處,因為既沒有火藥,又沒有子彈,海水把他們所有的火藥都浸壞了,隻剩下一點點,在他們剛上岸的時候全用來獵食了。

我問他,他認為那些人以後會怎麼樣,以前有沒有擺脫現狀的打算。他說,這事兒他們商量過很多次,但是鑒於既沒有船又沒有造船的工具,也沒有任何糧食,商量到最後總是以眼淚和失望收場。

我又問他,他認為他們會不會接受我提出的逃生方案,要是讓他們全都到這裏來,這件事是否有可能實現。我非常坦率地告訴他,我最擔心的是,倘若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們手中,他們會忘恩負義。因為感恩並不是人類天性的固有美德,而且人類並不總是根據自己所受的恩惠做出反應的,更多情況下,是根據他們所期望獲得的利益而做出反應的。我告訴他,倘若我幫助他們逃離險境,結果他們反而把我抓起來送到新西班牙,那就太不公平了。英國人到了那裏肯定會受到迫害,不管是出於不得已的原因,還是意外流落到那裏。我告訴他,我寧可被送到那些野人那裏,被他們活活吃掉,也不願意落到那些教士的魔爪中,被送到異端裁判所[60]。我補充道,假如不會出現這種情形,我相信,要是他們都到這裏來,我們有了那麼多人手,說不定可以建造一艘足夠把所有人都載上的大船,然後朝南開往巴西,或者往北開往西班牙海岸。但是,要是我把武器分給他們,他們卻恩將仇報,把我劫持到他們同胞那裏,那我的好意反而會害了自己,而且會把自己的處境弄得更糟糕。

他極其誠懇而坦率地回答說,那些人當前的處境如此悲慘,他們對此感受如此之深,他相信他們絕不會對任何幫助他們脫離困境的人產生忘恩負義的念頭。他說,要是我願意,他可以跟那個老人一起去跟他們談談這件事,然後把他們的答複帶回來給我。他會跟他們商量好條件,叫他們鄭重起誓絕對服從我的領導,把我當統帥和船長。他還說,他會讓他們以聖禮和《福音》宣誓效忠於我,我想到哪個基督教國家去,就二話不說跟我到哪個基督教國家去,並且絕對服從我的命令,直到在我預期的地方平安登陸為止。他說,他一定會把他們親手簽訂的盟約帶回來。

接著他告訴我,他願意率先向我宣誓,除非我下令讓他離開,否則他一輩子都不離開我左右。他還說,假如他的同胞中當真出現絲毫背信棄義的行為,他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他告訴我,他們都是非常文明、非常正直的人,現在身陷最嚴重的困境,沒有武器,沒有衣服,也沒有食物,命運完全掌握在那些野人的手中,沒有一絲重返故鄉的希望。他敢保證,要是我肯救他們脫離苦海,他們一定會跟隨我出生入死。

聽了他這番保證,我決定,如有可能便冒險搭救他們,並決定派那個老野人和那個西班牙人先去跟他們交涉。不過,一切就緒後,那個西班牙人自己突然提出了反對意見。他的意見不僅體現出他有多麼謹慎,也體現出他有多麼真摯,讓我感到極其滿意。我聽了他的建議之後,把搭救他同伴的計劃推遲了至少半年。情況是這樣的:

現在那個西班牙人跟我們在一起已經有個把月了。在這個把月裏,我給他看我是怎樣在上帝的保佑下維持生計的。同時,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糧食儲備有多少。這些我自己吃當然綽綽有餘,但是現在家族成員已經增加到了四口,吃就不太夠了,至少得厲行節約才行。要是他的同胞過來(據他說,現在還有十六個人活著)就更不夠了,更不用說供給全船的人吃了——假如我們要造一艘船,航行到美洲任意一個基督教殖民地去。

因此,他告訴我,他認為比較可取的辦法是讓他和星期五父子倆再開墾一些土地,把我能省下來的糧食全部播種下去,然後等到下一個收獲季節再說,到時候他的同胞們來了可能已經有足夠的糧食給他們吃了,因為物資匱乏可能會導致發生齟齬,或者讓他們覺得自己並沒有獲救,而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他說,“你知道的,以色列後裔剛剛逃出非洲的時候非常開心,可是在荒野裏沒有東西吃的時候,他們甚至反叛拯救了自己的上帝”[61]。

他的勸告如此及時,他的建議如此合理,以至於我對他的提議再滿意不過了,對他的忠誠也甚感欣慰。於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動手,盡量發揮那些木頭工具的效能去掘地。不到一個月的工夫,我們就趕在播種季節前夕開墾、修整了一大片土地,足夠種二十二蒲式耳大麥和十六罐稻穀,一句話,足夠播下我們所能省下來的全部種子。其實留下的大麥都不夠我們自己六個月吃的,到那時候莊稼才會成熟。這個時間是從我們把種子留存起來等著播種開始算的,在這個地方,從播種到收獲用不了六個月時間。

現在有了足夠的同伴,人數也夠多,就算那些野人再來也不必害怕了,除非對方來的人數特別多。所以,隻要有機會,我們就會隨意在整座島上轉悠。因為我們一心想著逃離這裏,所以(至少我)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為此,我在幾棵我認為適於造船的大樹上做了記號,然後派星期五父子去把它們砍倒。我把自己對這件事的打算告訴了西班牙人,並吩咐他去監督、指導父子倆的工作。我給他們瞧我以前花了多大勁才把大樹削成木板,然後叫他們也照做。他們用橡樹做了一打很大的木板,每塊都有2英尺寬、35英尺長、2到4英寸厚。可想而知,這項工作耗費了多少艱巨的勞動。

同時,我想方設法讓自己那個小羊群盡可能壯大起來。為此,我和西班牙人輪流跟星期五出去捉小羊,足足捉了二十隻,和原有的羊一起圈養起來。我們每次開槍把母羊打死之後,都把小羊留下來送到羊圈去。不過,尤為重要的是,曬製葡萄幹的季節到了,我叫大家采摘了大量的葡萄掛起來曬製,我相信,要是在盛產葡萄幹的阿利坎特,我們這次曬的葡萄幹可以裝七八十桶。葡萄幹加麵包是我們主要的食物。而且,我向你保證,它還大大改善了我們的生活條件,因為其營養價值非常高。

收獲的季節到了,我們的產量還不錯,雖然算不上我在島上見過的最大產量,但也足夠養活我們了。因為大麥種下去二十蒲式耳,收進來足有兩百二十多蒲式耳;稻穀的種收比例也差不多。就算那十六個西班牙人全部到我這邊來,這些糧食也足夠吃到下個收獲季節了。或者,如果我們準備去出海,也足夠我們整船人一直吃到抵達世界的任何地方,我是說,到美洲的任何地方。

把糧食收進來放好之後,我們開始動手編製更多的藤製品,也就是存放糧食的大筐子。西班牙人幹這種活十分得心應手,還總是怪我不多編一些此類物件以做防禦之用,不過我看不出有什麼必要。

現在,既然有了足夠的糧食供給我預期的客人,我便決定派西班牙人去那片大陸上走一趟,看看對留在那邊的人能做些什麼。我給他下了一道嚴格的書麵命令,告訴他不要隨便帶任何人過來,除非此人先當著他和那個老野人的麵宣誓,永遠不會傷害或攻擊其在島上看到的那個人(他好心派人去接他們是為了救他們出苦海的),而且遇到類似這種企圖的時候必須和那個人站在一起保護他。這些條件必須寫下來,並由他們親筆簽名。他們既沒有筆又沒有墨水,我們怎麼才能讓他們寫下簽名,這個問題其實我們從來都沒問過。

接到這些指示,西班牙人和星期五的父親就乘著來的時候(倒不如說是被那些野人當作準備吃掉的俘虜押著來的時候)乘坐的一艘獨木舟出發了。

我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支燧石火槍,又給了他們八份彈藥,吩咐他們要省著用,不到緊急關頭不要開槍。

這是一件令人振奮的工作,因為這是二十七年來我為了擺脫困境邁出的第一步。我給他們裝了很多麵包和葡萄幹,足夠他們吃上很多天,也夠他們所有的同伴吃上七八天。於是,我祝他們一路平安,送他們出發,並跟他們約好返程時懸掛的信號。等他們回來的時候,不等靠岸,我就能通過那個信號老遠把他們認出來。

他們出發的時候風很大,據我估計,那天應該是十月裏月圓的日子,至於具體是哪天,自從我把日曆記錯之後就再也弄不清楚了。我甚至連年份有沒有記錯都不是很有把握,不過後來我檢查自己的記錄時,發現年份倒沒有記錯。

我等他們剛剛等到第八天,突然發生了一樁又離奇又意外的事,這樣的事或許是有史以來聞所未聞的奇事。一天早晨,我在茅舍裏睡得正香,星期五忽然衝了進來,還大聲嚷嚷著:“主人,主人,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我立刻從床上跳起來,顧不上考慮有沒有危險,披上衣服就穿過小樹林(現在已經長成一片密林了)跑了出去。我是說,我顧不上考慮有沒有危險,連武器都沒帶,這實在有悖於我慣常的做法。不過我放眼向海上望去的時候大吃了一驚。隻見一裏格半開外有一艘小船正朝著岸上駛來,船上掛著大家稱之為羊肩帆的東西,而且此時風勢很猛,正把他們朝岸上推。此外我還發現,他們不是從那片大陸的方向駛來的,而是從小島南端駛來的。見此情景,我把星期五叫到跟前,讓他趕緊藏好,因為那些不是我們期待的人,現在我們連對方是敵是友都不知道。

接著,我進去把望遠鏡拿出來,想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像以往感到擔憂的時候那樣,搬出梯子,爬到山頂上,以便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看得更清楚。

我剛爬上山頂,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一艘輪船泊在東南偏南的方向,距離我所在的地方大約有兩裏格半。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艘英國輪船,而那條小船看樣子也是一條英國長艇。

我簡直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有多混亂。盡管看到一艘輪船,且有理由相信船上是自己的同胞(因而算是朋友),我的歡喜難以描述,但是我心中依然有一種隱隱的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疑慮,使我心存戒備。我最先想到的是,一艘英國輪船跑到這裏來幹什麼?英國人不管跑到世界的哪個地方做貿易,都不會經過這裏。而且我知道最近並沒有暴風,他們也不是被風刮過來的,所以也不是遇險。倘若他們真是英國人,那很有可能是出於不良意圖才到這裏來的。與其落到盜賊和殺人犯手裏,我還不如照現在這樣過下去。

有時候,人們會感受到某種隱隱的暗示或警告,讓他們察覺到危險,但是多半人又認為不可能出現這種事。對於這種暗示和警告,任何人都不應當掉以輕心。我相信,隻要對此稍加留意,很少會有人感受不到這種暗示和警告。而且,毋庸置疑,它們來自看不見的世界,是一種精神的交流。如果它們傾向於警告我們注意危險,那我們何不將其看作來自某種友好的主體(至於這一主體是至高無上的還是低等的倒無關緊要),是為了我們好才讓我們感受到呢?

當前的問題充分向我證明了這種觀點的正確性。要不是我出於這種神秘的警告(不管它來自何方)而分外小心,必定會完蛋,而且會陷入比以前糟糕得多的困境,你馬上就會明白我為什麼這麼說了。

我在山上看了沒多久,就見那隻小船朝岸邊駛來。他們好像在尋找可以開進來的小河,以便登陸。不過他們沿著海岸走得不夠遠,沒看到我以前卸木筏的那個小河灣,隻是把船開到離我半英裏左右的海灘上靠了岸,這對我來說真是太好了——否則的話,他們就會在我家門口左近上岸,把我趕出城堡,說不定還會把我所有的東西劫掠一空。

等他們上了岸,我就徹底確定了他們都是英國人,至少絕大部分是。其中有一兩個我以為是荷蘭人,不過後來證明並不是。他們一共有十一個人,我發現其中三個沒有帶武器,而且我感覺是被捆起來了。靠岸後,四五個人先押著那三個人跳上岸。我能看到其中一個俘虜做出種種懇求、痛苦和絕望的姿勢,十分激動,動作甚至有幾分過火。我看到另外兩個人時不時舉起手來,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隻不過不像第一個人那麼激動而已。

看到這副情景,我簡直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星期五用蹩腳的英語對我嚷嚷起來:“噢,主人!你看英國人跟野人們一樣,也吃俘虜。”我說:“嘿,星期五,你覺得他們是要把這幾個人吃掉嗎?”星期五說:“是啊,他們會吃掉他們。”我說:“不,不!星期五,恐怕他們真的會殺掉他們,但是我敢擔保肯定不會吃掉他們。”

這期間,我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隻是站在那裏對著那副可怕的情形渾身發抖,感覺那三個俘虜隨時會被殺掉。我甚至一度看到有個惡棍舉起一把水手們稱為大刀的那種劍,向其中一個可憐的家夥砍去。我感覺他隨時會倒下去,這讓我渾身的血都在發冷。

此時我打心眼裏希望那個西班牙人和那個老野人還在這裏,希望能有什麼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他們,將他們置於我的射程之內,說不定能把那三個人救出來,因為我看到那夥人並沒有帶槍械。不過後來我從其他途徑想出了辦法。

我看見那夥蠻橫的水手將那三人暴打一頓之後,便在島上散開了,仿佛想去看看這個地方的情形。我發現那三人行動也很自由,可以隨便走,可他們卻心事重重地坐在地上,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這讓我想起自己最初上岸後舉目四望的情形,當時怎樣迷茫而絕望,怎樣惶惶然地四處張望,怎樣提心吊膽,怎樣為了怕被野獸吃掉在樹上睡了一整夜。

那天夜晚我並不知道,上天會通過風暴和潮水將那艘輪船推到靠近陸地的地方,從而給我帶來各種物資補給,後來我正是靠那些物資才活到如今。同樣,那三個可憐而絕望的人也不知道他們肯定會獲得救助和補給,不知道救助和補給就在眼前,不知道就在他們感覺走投無路的時候其實正處於安全無虞的境地。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所能看到的那麼少,而且有那麼充分的理由欣然信賴偉大的造物主,相信他決不會讓自己創造的生靈陷入走投無路的絕境,哪怕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也有值得人們感恩的地方,有時候救助來得比他們預料得快得多。不僅如此,甚至於他們獲救的途徑正是貌似要將他們摧毀的方式。

那些人上岸的時候正是潮汐漲得最高的時候。他們先站在那裏跟帶來的俘虜談判,又在島上四處閑逛,想看看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地方,結果不小心錯過了潮汛,潮水已經退出了老遠,將他們的小船擱淺在了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