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基博先生這番話,可以說是湖南人才的地理造就論。他強調湖南地理環境的閉塞,使湖南人很少受到中原文化的熏陶,而養成了湖南人倔強的性格,和石頭一樣強硬。而且湖南人形成了一種隻屬於自己的獨特的精神風貌,所以人才輩出,見識遠大,有不受中原文化束縛的獨立思想,有堅強的意誌,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
湖南的地理影響了湖南的氣候。氣候對於湖南人才的鍛煉,也是不可忽視的。山水有靈氣,並不等於湖南人會過上非常舒適的日子,因為湖南的山水造成了惡劣的氣候。湖南三麵環山,一麵臨大湖,形成了冬寒夏炎的氣候。夏天,南風阻於五嶺吹不進來,洞庭水在北邊蒸發,驕陽下的湖南像燒紅的鐵板潑上了一瓢瓢冷水。冬天,北麵沒有高山阻礙,西伯利亞的寒潮隔三差五地席卷瀟湘大地,吹得湖南支氣管炎的患者在全國人數最多,而冬季死於這種疾病的老人又多過其他任何省份。“四季分明”成就了湖南的三季稻,成就了湖南農業大省的美名,但陰冷潮濕的氣候,使山水美麗的湖南並沒有成為貪圖享受的人適合居住的樂園。
惡劣的氣候迫使有靈氣的湖南人養成了不怕困難的性格。夏天,湖南人頂著高溫酷暑栽秧、割禾;冬天,湖南人大口大口地嚼著辣椒,抵禦寒冷。湖南熱與冷的日子特別長,熱的時候潮濕,冷的時候澀寒。即便在短暫的春季,湖南人還要和黴雨和潮濕抗爭;在同樣短暫的秋季,湖南人也要忍受連綿雨水帶來的陰冷。湖南人終年在惡劣的氣候裏忙碌著,他們要在這種氣候裏生存下來,延續香火。在冰與火的煎熬中,湖南人一年還要種三季莊稼。環境逼迫著湖南人不能不霸蠻,不能不堅韌,不能不靠著骨子裏的血性挺下去。
受到氣候磨練的湖南人,更加無所畏懼。源遠流長、海納百川的入世濟世的湖湘文化精神,更助長了湖南人藐視天下的一切困難。他們心裏存著一個信念: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
無所畏懼的人,隻要勤奮努力,肯定能夠有所作為。楊度讀到《古文觀止》所收的韓愈、柳宗元的文章,發現兩位古人在之乎者也之間玩文字遊戲,氣得大拍桌子,喊道:“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於是他熱血衝頂,不安心做學問了,也要到外麵去闖蕩,做出一兩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哪怕是螂臂擋車,也要去試一試。這就是湖南人霸蠻的精神。
黃埔軍校中有著名的“黃埔三傑”,還有一個機智勇敢的左權,都是不怕死的湖南人。
北伐戰爭開始以後,廣州商團想和陳炯明裏應外合,推翻廣東革命政府。英國軍艦出動為商團助威,情況十分危急。孫中山果斷調集黃埔學生軍和程潛部屬的湘軍救援。他們和許崇智的粵軍同時出擊,第二天就把商團全部繳械,危機暫時緩解。
但是,東江的陳炯明和粵南的鄧本殷,還有與革命勢力貌合神離的楊希閔的滇軍,以及劉震寰的桂軍,都對革命政府構成威脅,並且擁有較強的實力。其中,陳炯明實力最強,主力共有六萬人。
孫中山北上的時候,陳炯明趁機自稱救粵軍總司令,聯合江西軍閥,分三路進犯廣州。廣州留守政府決定組織東征聯軍討伐陳炯明,也分三路進兵。
東征軍的主力是右路軍。左、中路的滇軍和桂軍各懷異誌,按兵不動。右路軍孤軍作戰。黃埔學生軍第一次投入實戰,缺乏經驗,卻打得非常勇敢。總司令蔣介石手握軍刀,站在陣地前督戰。隻見湖南人蔣先雲帶領連隊旗手率先接近城垛。旗手中彈,蔣先雲一把抓住連旗,登上梯子。士兵們跟隨他從豁口爬上城牆。蔣先雲帶頭衝進缺口,黃埔學生軍洪水般衝進城內。
右路軍得勝後,又與陳炯明叛軍在棉湖激戰。湖南籍的學生賀衷寒跟著連長,剛剛過河,就發現前方幾米處有一群人。賀衷寒回頭高喊一聲“當心”,話音剛落,對方就射擊了。連長一揚手,學生軍開槍還擊。賀衷寒從槍套裏拔出駁殼槍,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一匹馬撞倒在地。另一匹馬撞倒了連長,馬和騎手都壓在他身上。騎手躍身而起,把刺刀插入連長胸膛。賀衷寒倒在地上,神誌不清,突然感到有人揪住他的胸口,刀鋒逼近喉嚨。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噗的一聲,敵人倒在一旁。原來是陳賡用槍托砸倒了敵人。他拉起死裏逃生的賀衷寒,繼續貓腰前進。
東征軍在棉湖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蔣介石為黃埔學生軍的英勇頑強感到自豪,蘇聯顧問加倫也讚不絕口。
蔣介石在這次戰鬥中看出陳賡是個優秀的軍人,提拔他當了連長。第二次東征時,他把陳賡連調到總指揮部擔任警衛。
陳賡是湘軍將領的後代,從小跟隨祖父練功習武,棍棒拳腳,路路精通。他自幼立誌報國,十三歲從家裏不辭而別,投奔湘軍,比他扛的大槍還矮了半頭。當兵第四年,他跟戰友彭德懷鬧軍餉,被人告密,連長整得他無法容身,他隻得設法跳出火坑。在嶽陽火車站,他幫一個退役團長把行李送到火車上,默默地看著長官,撲通跪倒在地,說:“你帶我走吧,不然我就不起來。”退役團長知道私自帶走士兵有違軍規,但他非常喜歡陳賡,便哈哈大笑說:“起來吧!媽的,反正老子已經脫了軍裝,他們能把我怎麼樣?你就跟我去長沙吧。”
陳賡到長沙當了一名鐵路工人。他結識了毛澤東,加入了毛澤東參辦的長沙自修大學,和毛澤東一起中流擊水,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後來他聽說黃埔軍校招收學員,便和同鄉宋希濂去了廣州,考取了軍校,然後參加了東征。
棉湖大捷後,東征軍把殘敵趕到了福建和江西的邊界。第一次東征擊潰了陳炯明的主力,以勝利宣告結束。
右路軍在棉湖打擊陳炯明叛軍時,左路滇軍和中路桂軍卻撤回廣州,陰謀叛亂,推翻革命政府。陳賡化裝成廣州師範的學生,刺探到了這個情報。右路軍得勝後馬上回師討伐叛軍。程潛的湘軍也從湖南前線殺回廣州。同時,革命政府急調四路軍隊攻擊廣州市的叛軍。
張治中率領黃埔軍校兩千多名學生組成的突擊隊,集合完畢,蘇聯顧問契齊班諾夫詢問張治中:“哪個單位衝在最前麵?”擔任連長的湖南人左權舉手說:“我們連!”
契齊班諾夫通過翻譯問左權:“你準備怎麼打?”左權跨步出列,敬禮回答:“集中力量,形成拳頭,抄他後路。”契齊班諾夫高興地點點頭。左權又補充說:“最好有幾門炮!”
“炮!”蘇聯顧問閃過一個念頭,高興得叫了起來。
他知道,黃埔江上停著年久失修的飛鷹軍艦,雖然機器壞了,但艦上的炮還能使用。
於是,在這位軍事顧問腦子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作戰方案。他決定組織以共產黨員為主體的精悍突擊隊,從黃埔上遊的臘德炮台上岸,從背後襲擊叛軍,在戰鬥的關鍵時刻,從飛鷹軍艦上開炮助威。
炮火支援果然發揮了很大作用,革命軍僅用了一天時間,就將兩萬叛軍全部解除武裝。孫中山見黃埔軍校的學生軍如此勇猛,大喜過望。
陳炯明趁著東征軍回師平定叛亂,又糾集殘部,重新占領了廣東東江地區。被趕到南部的鄧本殷也蠢蠢欲動。國民政府決定進行第二次東征,徹底肅清各路叛軍。
第二次東征軍共三萬多人,編成三個縱隊。
東征軍開始攻打惠州城。這裏三麵環水,城高牆堅,號稱“南方第一堅城”。陳炯明把主力一萬多人擺在這裏,據險頑抗。東征軍幾次受挫,傷亡慘重。這時,湘軍發揮了傳統的攻城戰術,蔣先雲身先士卒,身上多處受傷,仍然衝鋒在前。
湖南籍學員陳明仁所在的第四團擔任主攻,看到在前麵衝鋒的士兵們紛紛倒下,心急如焚,便帶上一名號兵躍進到城牆下一個死角,觀測周圍地勢,然後拿著駁殼槍和四顆手榴彈,舉著旗幟帶頭衝上雲梯,飛快地躍上城牆,把手榴彈接二連三投出去,殲滅了守敵,在硝煙尚未散去的城頭插上旗幟。攻城部隊蜂擁而至,占領了惠州城,一共殲敵四千多人。
陳明仁率隊攻城的場景,蔣介石和周恩來等人在後麵陣地上通過望遠鏡看到了。蔣介石見城樓上青天白日旗飄揚,敵人紛紛敗退,欣喜地發問:“手持大旗,第一個登上城牆的是誰?”
蔣介石身邊的黃埔教官響亮地回答:“你的學生陳明仁!”蔣介石喜形於色,說:“要開個慶功會!”
攻占惠州後的第三天,蔣介石、周恩來等人集合全體官兵,舉行慶功大會,蔣介石命令吹響三遍軍號,向陳明仁致敬。他帶頭喊口號:“向陳明仁看齊!”他宣布:這位英雄晉升為第三營營長。
陳明仁在惠州的英勇事跡,國民黨一直宣傳了幾十年。國民黨南京軍事博物館有一幅大型油畫,記錄了陳明仁率先登城的場麵,以及蔣介石臨陣督戰的情景。1949年9月,陳明仁參加新中國首屆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周恩來見了他,第一句話就問:“你不認識我嗎?打惠州的時候,我還向你舉槍敬過禮呢。”
陳明仁從此得到蔣介石的賞識,屢受提拔,先後晉升為黃埔軍校上校大隊長、上校團長、少將旅長、師長,直到中將兵團司令。
攻克惠州以後,蔣介石命令東征軍三線出擊,三路都傳來捷報。蔣介石不免有些輕敵了。當南路向他告急時,他便派第四軍回援。不料陳炯明的主力早已集結在華陽附近等候,要報棉湖戰敗之仇。敵人嚴陣以待,發動突襲,東征軍三個團被打垮了兩個,一個團長和兩個副團長戰死,南路東征軍如潮水一般往後潰退。
蔣介石在前線觀戰,身邊隻有人數不多的衛隊和政治部幾名軍官。他見部隊潰不成軍,山下叛軍旗幟四處飄揚,氣得大罵:“娘希匹!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關鍵時候卻臨陣脫逃。護衛連!護衛連呢?陳賡呢?”
陳賡靈巧地鑽出掩體,應道:“我在這裏!”
蔣介石說:“帶你的人衝上去,奪回陣地!”
陳賡“啪”的一個立正:“是!——護衛連集合……”
蔣介石突然想起了什麼,用手摸著後腦勺,說:“等等,你不能離開我!炮兵一營呢?工兵連呢?”
東征軍部隊潰退了,如潮水一樣向後湧來,士兵們隻顧逃命,哪裏顧得上蔣介石這個總司令。蔣介石斃了兩個逃兵,還是穩不住陣腳,隨從也被衝得七零八落。他眼看敗局已定,羞憤交加,對左右說:
“我追隨中山先生效力國民革命已有十七年,現在落到這個地步,隻有殺身成仁,否則還有什麼臉麵回去!”
陳賡連忙勸阻他:“勝敗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還怕冇柴燒?敗退下來的是粵軍,又不是我們黃埔學生軍。校長是東征軍總指揮,決不能自尋短見!大局要緊,我掩護校長突圍!”
陳賡站到蔣介石身前,彎腰背上他就跑。陳賡武功了得,背負百多斤不在話下。他命令衛兵掩護,跑一陣,停下來喘兩口氣,又拔腿狂奔。他背著蔣介石跑了幾裏路,聽見槍聲稀疏,才放慢腳步。他跑到河邊,請蔣介石上船,誰知總司令這時手腳都軟了,陳賡隻好背他上船。衛兵在後麵一字兒排開,警戒著開闊地,掩護總司令過河。蔣介石到了對岸,緩過勁來,邁開步子行走,邊走邊嘀咕:“娘希匹,調學生軍來!”
他們到了安全的隱蔽地,蔣介石要派一名衛兵去第一師搬救兵。此去有八十公裏路程,中途要翻蓮花山。蔣介石連喊幾聲:“誰去呀?”沒人應聲。陳賡見狀,自告奮勇:“我去,我的腿功全校有名!”
陳賡又開始奔跑趕路。鞋子破了,搓根草繩一綁,接著跑。腳板腫了,皮開肉綻,咬緊牙關趕完路程。他在第二天趕到了第一師駐地。周恩來與何應欽得知蔣介石受困,立即派部隊把他解救出來。陳賡救了校長,從此享譽全校。陳賡與另兩位湖南人蔣先雲、賀衷寒被譽為“黃埔三傑”:蔣先雲的筆,賀衷寒的嘴,陳賡的腿。多虧陳賡腿上功夫了得,蔣介石才得以保全性命。
多年以後,延安整風期間,陳賡與彭德懷聊天,說到陳賡救蔣的這一段。康生掀開門簾進來,陰著臉說:“當年你要是一槍斃了蔣介石,現在哪裏要打這麼多仗?”看那架勢,要不是毛澤東和彭德懷護著陳賡,康生就要拿他開刀了。陳賡坦然回答:“當年我若是斃了老蔣,那老蔣豈不和廖仲愷一樣成了烈士,我豈不是成了反革命?”
“黃埔三傑”都是湖南人,決非偶然。湖南人在生死關頭衝鋒在前,是因為他們有著勇敢頑強的霸蠻精神。毛澤東曾用一首五言律詩來形容湖南人的這種精神,其中有兩句氣魄無量:“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氣節長存,不重名利重功名。
大概不會有人懷疑,經過湖湘文化熏浸靈魂和塑造精神世界的湖南人,會有一種獨特的價值觀念。
了解湖南曆史的人都知道,湖南人不很看重財富,湖南這塊土地上,很少出現巨商富賈。
近現代文人湯增璧曾說:“湖南人士矜氣節而喜功名。”
湖南籍學者章士釗說:“湖南人有特性,特性者為何?曰:好持其理之所自信,而行其心之所安;勢之順逆,人之毀譽,不遑顧也。”
中國曆史上的大商人,從來沒有出在湖南。“不韋遷蜀,世有《呂覽》。”呂不韋這個大商人是北方人。“陶朱、猗頓之富”中的陶朱公生活在沿海地區。範蠡是浙江人,他幫助越王勾踐打敗吳國之後,帶著西施泛舟江河,做生意去了,大發了,世稱陶朱公;猗頓販運食鹽,開設煉鐵業發了財,富有程度僅次於範蠡。
清末的紅頂商人胡雪岩出生於安徽績溪,也是一個大商人。他和湖南人左宗棠往來頻繁,也有交易,連他的紅頂也是左宗棠給的,但左宗棠是不做生意的,他隻是借胡雪岩手中的銀子來補充軍費。
左宗棠奉曾國藩之命率軍來到浙江之後,決心肅清浙江和福建兩省的太平軍。他不缺乏鬥誌,也不缺打仗的士兵,缺的就是錢和糧。這時候,胡雪岩毛遂自薦,要為他的軍事事業投資。胡雪岩希望左宗棠去救他的政治靠山王有齡,同時也想在官場中另找一座政治靠山。
胡雪岩與左宗棠攜手合作,給湘軍奉獻軍糧,深受左宗棠看重。左宗棠任命他為軍中的總理糧台,還保薦他為候補道,後來又奏請皇帝給他加授布政使銜,賞穿黃馬褂,使他成為顯赫一時的紅頂商人。
左宗棠在浙江和福建能夠順利地消滅太平軍,後來又能夠在中國西北部曠日持久地對付回民起義,在財政上大大得益於胡雪岩的鼎力支持。當然,胡雪岩也從左宗棠那裏得到了不少回報。
左宗棠與胡雪岩的關係,可謂官商勾結了。但是,左宗棠卻沒有從中獲取金錢私利。他把官位給了胡雪岩,卻沒有從胡雪岩那裏拿錢來中飽私囊。也就是說,他們之間沒有權錢交易。
但是,左宗棠和胡雪岩的關係,畢竟引起了別人的懷疑。很多人並不了解湖南人不重財利的價值觀,橫豎不相信左宗棠在經濟上是幹淨的。左宗棠在西北時,朝中官員頻頻把他告到兩宮太後那裏,其中有一條致命的指控,說他袒護浙江富商胡雪岩套購軍火,向八國借款,從中漁利,為國家留下沉重的外債。
這還了得!朝廷飭令戶部和吏部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前往浙江和福建兩省,要徹底清查胡雪岩與左宗棠的交易。結果怎麼樣?他們發現,在各省餉銀不能及時到達陝甘兩省時,湘軍所需的費用,全靠胡雪岩的康卓錢莊調動各地的頭寸。沒有胡雪岩,湘軍在西北的用兵簡直寸步難行,更不用說購置洋槍洋炮和浮動炮台了!
後來,胡雪岩遇到了最大的難處,左宗棠便投桃報李,雪中送炭。胡雪岩為了扶持民族工業,與法國人進行蠶絲大戰,大傷了元氣,眼看就要支撐不住,康卓錢莊麵臨倒閉。他請求左宗棠借用軍隊餉銀周轉一下,應付擠兌風潮。當時,左宗棠陝甘總督賬上有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可以暫時挪用。挪用是非法的,但這時挪用合乎情理。左宗棠要胡雪岩幫忙,胡雪岩就傾盡全力;現在胡雪岩遇到了麻煩,且是為民族工業,左宗棠能坐視不管嗎?要是胡雪岩垮掉了,西部作戰所需的銀子今後又靠誰呢?湖南人是講義氣的,於是左宗棠做出了不合法但合乎情理的選擇。胡雪岩挪用這筆銀子解決了困難,隨即又將借支的銀兩打回到陝甘總督的賬上,左宗棠並沒有貪汙受賄一分錢。
聯合調查組寫的調查材料厚厚一本,直把慈禧太後看得眼睛發花。她很感慨左宗棠對朝廷一片忠心,念他如此暮年,還在西北沙漠征戰,辦了這麼多實事,卻惹來一大堆非議。她想,如果懲辦了這樣的大臣,以後還有誰會真心替朝廷辦差呢?
正在這時,李鴻章淮係的幾位大臣,又在叫喊著籌餉困難,指責左宗棠亂花錢。慈禧聽了大為生氣,當即嚴詞厲色訓斥他們,隨即對滿朝文武下了一道口諭:“三十年不準奏左!”
三十年內,任何人都不許告左宗棠的禦狀。慈禧擔心大臣們不信,把這道口諭轉為公文,下達全國各地,給足了左宗棠麵子。這道上諭唯獨沒有寄往左宗棠的營中。慈禧知道自然會有人向這位大臣轉達她的上諭,而他會更加感激自己的隆恩。這樣,他還有什麼理由抱怨自己委屈呢?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吧?
“三十年不許奏左”,慈禧的態度如此強硬,也是因為她手裏掌握了可信的調查報告,知道左宗棠的確是廉潔奉公,否則她也沒有這麼足的底氣。
那麼,湖南人為什麼不重財利?他們和外省人有什麼不同呢?
沿海一帶多財團,蔣介石謀取政權,靠的就是江浙財團。廣東人會做生意,因為廣東很早就開通了商埠。江浙和廣東,靠的是海岸線的優勢。既有通商的條件,就沒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沿海省份的人養成了經商的智慧,也有經商的本錢。
安徽出現過徽商,山西出現過晉商,都是中國著名的商賈,而且留下了傳統。因為這兩個省很窮,窮則思變,思積聚。從商業中獲得的利潤,能使他們過上溫飽富足的日子。而且他們那裏交通方便,與外省四通八達,具備做生意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