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我本湖南人003(2 / 3)

楚文化中的這種“死不足畏”的傳統,被近代湖南人繼承光大。湘潭才子楊度喊出了“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弘揚了一種更高境界的“死士精神”。

楊度的詩句一問世,立即被湖南人奉為“省歌”,湖南誌士爭相傳誦。它激起了無數湖南少年的豪情,陳天華、黃興、蔡鍔等人,就是吟誦著這首歌而感到熱血沸騰。

受死士精神的激勵,湖南人主動“求死報國”的層出不窮。

湖南人不怕死,特別表現在中國人抵禦外侮的時候。在抗擊日本侵略的偉大的民族解放戰爭中,湖南人付出了生命財產的巨大犧牲。

在這場異常殘酷的戰爭中,中國軍隊在正麵戰場與日軍打了二十二次大會戰,其中就有六場大會戰發生在湖南,其中包括三次長沙會戰、一次常德會戰、一次長衡會戰和一次湘西會戰。大會戰的數字,說明了在湖南這塊土地上,正麵戰場的反侵略戰爭,打得最為慘烈。

不僅如此,在正麵戰場的曆次會戰中,北平和天津陷落了,太原陷落了,上海和南京陷落了,徐州陷落了,武漢陷落了,唯獨長沙在前三次會戰中擋住了日軍的鐵蹄,在戰火之中巍然屹立。長沙會戰,震驚世界。曆次長沙會戰中的第九戰區中國作戰軍隊,固然是來自全國各地,但湘軍也是其中的勁旅。而湖南的民眾配合抗日軍隊打擊侵略者,為部隊提供兵員,帶路、修工事,保障後勤供給,破壞道路和橋梁,默默承受戰火的摧殘,為會戰的勝利做出了巨大的奉獻和犧牲。

在整個抗日戰爭中,湖南人的身影活躍在各地的抗戰前線。

在敵後抗日戰場上,威震敵膽的八路軍中,著名將領彭德懷、左權、賀龍、羅榮桓、陳賡等等,都是湖南人,平型關大捷舉世聞名,楊得誌和楊勇等湖南名將率部衝鋒陷陣;在戰功卓著的新四軍中,湖南人劉少奇擔任政委,七個師中有三個師的師長是湖南人,他們是粟裕、黃克誠和譚震林。

在正麵戰場上,淞滬會戰中,參戰的湘軍幾乎拚完了所有的力量。武漢會戰,南潯線上有一支湘軍頑強抵抗岡村寧次第一軍的進攻,在大別山南麓,湖南人宋希廉率領一支中央軍在富金山打了一場大硬仗,按照白崇禧和孫連仲的要求,延滯了日軍南下的步伐。南昌會戰、桂南會戰和滇緬會戰,湖南籍的將領們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1938年10月,武漢和廣州淪陷後,抗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位於武漢與廣州之間的長沙,暴露在日軍軍鋒之下。蔣介石決定在日軍打到長沙時,將這座古城一把火燒掉,實行焦土抗戰。由於放火行動缺乏嚴密組織和指揮,在日軍還沒有攻擊長沙的時候,沒有等到長沙市民安全撤離,放火行動就開始了,長沙立即便成一片火海。文夕之夜,曆史名城長沙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火爐,烈焰吞噬了許多生命。

“文夕大火”把長沙燒毀十分之九,使長沙成為一片廢墟,兩萬多人和五萬多棟房屋被大火吞噬。全城彌漫著焦糊的氣味,滿目都是破磚殘瓦和敗壁頹垣。長沙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四個破壞最嚴重的城市,另外三個是斯大林格勒、廣島和長崎。這座從明清以來一直繁榮的名城元氣大傷,若幹年後長沙市場還沒有恢複到大火前的水平。

但是,這場在錯誤的時間燃燒起來的大火,並沒有燒掉長沙民眾抗戰的意誌。他們沒有過多抱怨政府和軍隊的失誤,很快就振奮精神,支援部隊抗擊向長沙進犯的日軍。

駐紮在武漢的日軍指揮官岡村寧次,是一個狂妄的日本軍人。但是,他對進攻湖南卻采取了非常謹慎的態度。一方麵,因為他是一個中國通,對湖南人的霸蠻精神也有所聞。另一方麵,他知道中國第九戰區集結著全國四分之一的兵力,不敢輕率地攻打湖南。因此,他先在湖南的東邊打了一次南昌會戰,又在武漢的北邊打了一次隨棗會戰,認為自己基本上穩住了陣腳,才開始集中兵力來進攻湖南。

在長沙文夕大火發生了幾個月之後,岡村寧次才率領日本第十一軍開始進攻長沙。

1939年9月14日,第一次長沙會戰首先在江西北部揭開序幕。中國第九戰區代理司令長官薛嶽在東部戰線動用四個軍的兵力,成功地阻止了日軍一個半師團的進攻。

從18日開始,日軍主力從湘北正麵向中國軍隊陣地發起猛攻。日軍於26日突破守軍的汩羅江防線,繼續南侵,一部進至距長沙約三十公裏的撈刀河。30日,日軍在撈刀河上架設浮橋,準備南進,過到橋中間,遭到中國軍隊兩個師前後夾擊,傷亡慘重,在岸邊停止不前。與此同時,中國軍隊在鐵路沿線兩側阻擊日軍,經過激戰,阻止了日軍的步伐。

日軍占領了湘北廣大地區,岡村寧次的指揮刀直指長沙。但是,長沙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岡村寧次接到報告:中國軍隊正向長沙方向退卻集結,而日軍主攻部隊的後勤補給線幾乎全被切斷。他這時才明白,他的對手薛嶽並非抵擋不住日軍的進攻,而是想以長沙城為中心,擺開一個口袋陣,張開了大口,要吞噬他的將士!

這時候,日軍主攻部隊已進入中國軍隊的包圍圈。中國軍隊突然發起反攻,在福臨鋪、三姐橋、青山市伏擊日軍,給日軍以大量殺傷。孤軍深入的日軍,沒能消滅中國軍隊的有生力量,反而因後援不繼而陷入被動。岡村寧次眼望著長沙,卻無法進入這座城市,隻好萬分不甘地下達撤退命令。薛嶽組織部隊全力追擊,10月7日,日軍退過新牆河,憑險據守。第一次長沙會戰結束。這一仗,中國軍隊傷亡四萬人,殲滅一萬多名日軍,史稱“第一次湘北大捷”。

在日軍各攻擊部隊奉命撤退的同一天,薛嶽接到了正式任命他為第九戰區司令長官的通知。

岡村寧次這個日軍高級將領中有名的“中國通”,在武漢會戰中就知道了薛嶽的厲害。他就任第十一軍司令官以來,潛心研究過他的主要對手第九戰區部隊的作戰特點,也研究過湖南的地理和人文。但他仍然沒有想到,湘北戰區的中國老百姓,會給日軍的作戰造成如此之大的不利。湖南民眾在當地政府和中國軍隊的組織下,把新牆河至撈刀河之間廣大地區上可供日軍輜重部隊通過的道路,全部挖成了溝壑,並且炸斷了所有的鐵橋、木橋或石橋。日軍向長沙方向推進得越遠,運送補給就越困難;而就地搜尋給養,又因當地百姓堅壁清野,幾乎使日軍什麼也得不到。

岡村寧次從自己所吃的苦頭中開始對湖南的特殊民風產生了興趣。第一次長沙會戰結束之後,他返回武漢,忙裏偷閑,找到同胞神田正雄所著的《湖南省要覽》,讀到“湖南人之性格”這一節,方才有所醒悟。這段文章說,湖南人“自尊心強,排外思想旺盛,富於尚武風氣,信仰釋、道,篤於崇拜祖先,淡於金錢,反抗心理強,迷信思想深,有嫉妒、排擠風氣,多慷慨悲歌之情……”

岡村寧次從對湖南人的研究中悟出了什麼道理,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在指揮軍隊向長沙發起攻擊時,沒有考慮到湖南民眾的因素,因此而流於輕率。反過來說,在這一次長沙會戰和下麵將要談到的第二、第三次長沙會戰中,中國軍隊都取得了勝利,和湖南這塊土地的特異性,和湖南人特殊的秉性,都是有著密切關係的。

岡村寧次懷著未能進入長沙的遺憾離開了日本第十一軍司令官的位置。這個軍的第二任司令官和部園一郎也沒敢再來攻打長沙。1941年4月,狂熱效忠天皇的年輕將領阿南惟畿中將,辭去陸軍部次長的職務,野心勃勃地來到中國,接任第十一軍司令官。阿南受到天皇和宮內女眷的青睞,帶兵打仗格外賣力,希望立下特大戰功,報答皇室的恩澤。他上任之後,立刻研究武漢四周的戰局,決心攻占岡村啃不動的長沙,挫敗薛嶽的銳氣,也顯示自己的能耐。

1941年9月,阿南惟畿指揮四個師團、四個支隊、兩個飛行聯隊和海軍一部,共計十一萬五千人,分兩路向長沙進攻。改用“中間突破”、“兩翼迂回”的“雷擊戰”戰術,對長沙發動第二次大規模進攻。薛嶽指揮十三個軍、一個挺進軍和兩個飛行大隊,共三十多萬人,仍然采用“誘敵深入”的戰術,將優勢兵力集中在長沙地區,計劃將日軍引誘到汩羅江以南、撈刀河西岸的地區,再開始反擊,將日軍殲滅。

9月7日夜晚,日軍主力向湘北發起全線猛攻。這一次,薛嶽對阿南惟畿的戰術認識不足,選擇決戰地區不當,一開始就打得很被動,一個個主力軍都被日軍打散,隻得在後方集結。最重要的是,日軍破譯了中國軍隊的密電碼,對中國軍隊的調動了如指掌,提前布下口袋,等待中國軍隊增援部隊的到來。因此,李玉堂的第十軍和王耀武的第七十四軍這兩個王牌軍,都沒能擋住日軍的進攻,反而險些被日軍殲滅。

日軍突破新牆河、汩羅江和撈刀河防線以後,迅速挺進到長沙外圍,並於10月1日晚攻入長沙城。日軍占領長沙後,一支支增援的中國軍隊陸續趕到長沙外圍,被打散的部隊也重新集結,投入戰鬥。處於日軍後方的楊森集團軍,也趕下山來,向日軍背後發起攻擊。第六戰區也在湖北向宜昌發起了大兵團反攻作戰,駐宜昌的日軍第十三師團長內山英太郎向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告急,阿南惟畿必須從湖南撤兵,回援宜昌。敵我形勢驟然逆轉。戰局的主動權回到了薛嶽的手中。

阿南惟畿十分想趕到長沙,但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了進入這座城市的資格。他的五十輛裝甲車,已全部被中國軍隊擊毀,護衛裝甲車的一千多名步兵,也已全軍覆沒。湖南的民眾破壞了日軍與後方之間的道路和橋梁。前方各師團急需補充的電文,壓在他的書案上,軍人的警覺使他意識到,一線部隊斷絕了補給和增援,那將意味著什麼。

阿南度過了一個無眠之夜,發出命令:“全線撤退!”

日軍剛開始撤退,薛嶽便命令各部乘勢追擊,大量殺傷日軍。10月9日,日軍退過新牆河,回到原防。這一仗,日軍死傷七千人,中國軍隊損失近七萬。日軍沒有達到他們的戰略目的。

第二次長沙會戰落下了帷幕,史稱“第二次湘北大捷”。這次會戰的結果,直接導致日本近衛內閣的第三次倒台。

1941年12月8日,日軍偷襲珍珠港成功。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連連得手,氣勢洶洶。在年底的聖誕夜,日軍攻占了香港。但是,日軍的氣焰很快受到了打擊,因為在1942年新年伊始,日軍又在長沙遭到一次重大的軍事失敗。

1941年12月24日,也就是在日軍攻占香港的前一天,阿南惟畿再度指揮日本第十一軍侵犯長沙,聲稱“要到長沙過新年”。薛嶽製定“天爐戰”計劃,要求部隊邊打邊撤,佯裝敗退,將日軍引誘到爐膛中央,即撈刀河與瀏陽河之間,動用優勢兵力加以圍殲。在這次會戰中,湖南民眾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不惜再來一次焦土抗戰,以“與日俱亡”的悲壯氣概,使日軍在戰區內無法獲得一粒米、一根草,把大小公路破壞得溝壑縱橫,日軍重武器無法通行。長沙守軍拚死擋住日軍的進攻,從嶽麓山以重炮居高臨下轟擊日軍,把不可一世的“皇軍精銳”拖在長沙城下,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使外圍的中國軍隊完成了對日軍的合圍。

1942年1月4日拂曉,中國軍隊從三麵到達攻擊地點,向日軍發起聲勢浩大的圍攻。日軍彈盡糧絕,饑疲交加,狼狽突圍。中國軍隊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殺得日軍潰不成軍。長沙及長沙以北地區,成為燒烤日軍的大熔爐。這一仗,日軍傷亡達五萬餘人。阿南惟畿不得不在日軍高級軍事會議上為自己的輕敵冒進而沉痛檢討。

第三次長沙會戰,是太平洋戰爭初期同盟國軍一連串失敗中首開勝利的記錄,大大提高了中國的國際地位,也有力地支援了南洋英美友軍。蔣介石在黃山別墅周圍的陰霾中感到了暖意。他輕鬆地笑著說:“此次長沙會戰,實為‘七七’以來最確實而得意之作。”廣東人薛嶽得到了蔣介石給予他的最高獎賞——青天白日勳章。後來,美國總統羅斯福也獎給他一枚獨立勳章。

英國《泰晤士報》評論道:“12月7日以來,同盟軍唯一決定性勝利就是華軍之長沙大捷。”

此後,日軍又發動了常德會戰,以失敗而告終。在日軍全麵失敗的前夕,第四次長沙會戰揭開了序幕。這次會戰又叫做長衡會戰。它是豫湘桂大會戰的中間階段,也是日軍所謂“一號作戰”的一部分。

1944年5月,日軍動用悄悄從偽滿和日本國內調來的強大兵力,由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畑俊六坐鎮武漢指揮,發起了長衡會戰。日軍分為三路,避開中國軍隊的側翼迂回,分途向長沙外圍發起攻勢。6月16日,日軍向長沙城和嶽麓山主陣地發起猛攻。守軍頑強抵抗,但由於兵力部署上的失誤,中國軍隊主力未能適時退守嶽麓山陣地,部隊隔江分陣,力不能支,日軍以優勢兵力攻破嶽麓山陣地。城內守軍被迫突圍,長沙淪陷。但是,日軍推進到衡陽時,卻遭遇了頑強的抵抗。衡陽守軍以一個軍的兵力,在得不到外援的情況下,頂住了日軍幾個師團的進攻,將日軍整整阻擋了四十八天,使日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在長衡會戰中,中國軍隊未能阻止日軍優勢兵力的進攻,但仍然重創了日軍。尤其是衡陽保衛戰,大量消耗了日軍的有生力量,並且打死了日軍的一名師團長和其他高級指揮官,致使日軍指揮失靈。這次會戰有力地配合了全國範圍內的正麵作戰,並在戰略上配合和支援了敵後戰場的反“掃蕩”鬥爭,為抗戰最後勝利做出了巨大貢獻。

四次長沙會戰,表現了中國抗戰軍隊的頑強,也表現了湖南人不怕犧牲的精神。湖南人誓與自己的家鄉共存亡,給了不可一世的日本軍以沉重的打擊。驕橫的日軍將領岡村寧次、阿南惟畿和橫山勇,都在湖南這塊土地上落下了敗績,他們的武士道精神,在這裏碰到了更頑強的對手,他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長沙失陷後,沒有出現漢奸維持會。湖南人在最危難的關頭,寧可舍生取義,也決不苟且偷生,表現出了視死如歸的氣概。

抗日戰爭正麵戰場的最後一次會戰,是在湘西進行的。

湘西戰場上,從芷江起飛的美國空軍,以及獲得了新式裝備的中國軍隊,把日軍壓得透不過氣來。

在湘西作戰的中國軍隊中,有一個湖南人的連隊,打出了湖南人的威風。

當時,日軍第四十七師團的重廣支隊,為策應岩永旺師團沿線西進,從禾青市出發,經邵陽向新化、洋溪方麵進攻。為此,日本第二十軍司令官阪西一良中將,命令上野原吉第八十六旅團四千多人馬也向邵陽西北石馬江開進。一路上,他們連連遭到中國軍隊韓浚軍和李天霞軍等部的頑強阻擊,損兵折將,已無暇他顧,目前又被中國軍隊的暫編第六師糾纏著脫不開身,老是在邵陽至洋溪間徘徊不前,無法與重廣支隊會合。暫編第六師裏有不少湘西子弟,團長中有沈從文先生的胞弟沈荃以及後來又拉杆子為匪的汪援華。碰上暫編第六師這麼一支魚龍混雜的當地人隊伍,上野原吉十分棘手。就在他準備撤退時,被暫編第六師一個連隊的便衣偵知,這個連隊居然敢於獨當一麵,在水廟一個狹長地帶進行伏擊。

伏擊他們的就是龍鱗連。這個連幾乎全是湘西苗族人。連長因右手長有六個手指,大家都叫他“龍六指”。龍鱗連的士兵個個剽悍異常,穿著軍裝,脖頸上還掛一個銀飾護身符,打仗前總要喝一碗血酒盟誓。戰鬥中人人奮勇爭先,全不怕死,槍彈如雨視若不見,一人遇難群起相救,凝聚力極強。他們發現上野原吉想開溜,自然不會放過。

上野早就聽說中國軍隊中有這麼一個苗族人的連隊,能打能拚,先存了幾分畏懼心理,沒料到現在碰上了。日軍仗著人多勢眾,蜂擁而上,氣勢不弱。龍六指不慌不忙,指揮幾個在盟國陸軍比賽中得過獎的神槍手,進行遠距離射擊,專挑舉指揮刀的打,還沒怎麼交鋒,上野手下兩個大隊長一死一傷。接著,龍鱗連發射排子槍,中距離殺傷日軍。機槍留在最後才用,等大片日軍彙攏到陣地前麵十米以內時,龍鱗一聲令下,幾挺機槍同時噴火,把日軍撩倒一大片。龍鱗連緊接著開始反衝鋒。苗族士兵們高聲喊叫著,身手迅猛異常。前麵的倒下了,後麵的連眼也不眨一下,照樣奮勇向前。幾千人的上野旅團連續衝了三次,也沒衝出峽口。

狡猾的上野留了一手,趁著中國軍隊援兵未到,在黃昏再次發起進攻,等敢死隊衝到距離龍鱗連陣地隻有幾十米時,他才指揮小鋼炮把剩下的少量炮彈傾向守軍陣地。

這一手實在毒辣,龍鱗連許多人被炸倒,龍六指也被一塊彈片削掉了半片耳朵。衝在前麵的日軍,也有被自己的炮彈炸死炸傷的,上野稱之為“玉石俱焚”。

日軍以自己的士兵為擋箭牌,趕在中國大部隊趕來之前,用所謂“神風攻擊法”,突破了龍鱗連的陣地,衝出了峽口。

落日的餘暉灑照山林,硝煙尚未散盡,龍六指按照苗族的風俗,為死去的戰友們舉行葬禮。

英勇頑強的龍鱗連,作為湖南人浴血抗戰的一個縮影,永遠定格在曆史的紀念冊上。

湖南人永遠值得為一件事而驕傲:雪峰山見證了日軍投降的白旗。中日湘西會戰一個月之後,中國抗戰出現了一個戲劇性的場麵:日本人在芷江準備向中國軍隊投降。

日本駐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岡村寧次派代表到芷江洽降,蔣介石派陸軍總司令何應欽為全權代表,率領陸軍總參謀長蕭毅肅以及大批高級官員前往芷江受降。

芷江是湘西一個偏僻的小縣城,但它又是自衡陽失守後正麵戰場中美的聯合空軍基地。這裏山清水秀,景物宜人。

岡村寧次指定駐華日軍副總參謀長今井武夫一行八人為洽降代表,乘坐日機抵達芷江機場。洽降會談在七裏橋空軍俱樂部舉行。今井逗留芷江五十二小時,蕭毅肅先後交給他四份備忘錄,今井獻交了日軍集結地區的軍事地圖。雙方達成一項重要協議:國民黨政府派出接收大員前往淪陷區,由日方做好一切準備。

為期三天的芷江洽降順利結束。“七七事變”禍首之一的今井武夫談到對於湖南戰場的感受:“打湖南比打中國的任何一個省都吃力。我們幾乎調集了在華日軍最精銳的部隊,但是,在湖南打了七年,該省七十八個縣市,到今天宣布停戰為止,我們實際占領的隻有四十四個。湖南人確實與中國其他省的人不一樣。後來我們才弄明白,這裏是清朝曾國藩湘軍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