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製衡之術(1 / 2)

陳以勤因為還有別的差事,下午就沒有再帶著張居正,而這張居正也沒別的事情,閑著無聊,再得到陳以勤允許後,索性就在國史館看了一下午本朝實錄。張居正又不同於李春芳,剛入翰林院就被賦予協助編修國史這一重要的差事,而他這個庶吉士一職,還有另外好幾個人在同時擔任,而作為新加入翰林院的庶吉士,頭兩三個月,基本就沒有什麼事情,隻負責在一旁觀摩學習即可,順便再幫幫前輩或上級端茶倒水。其他前輩庶吉士們,早已通過各種渠道聽說張居正已經拜徐階為師,誰也不會不長眼去使喚張居正,更不敢挑其的錯。

臨近散值的時候,趁其他人沒注意,張居正湊到李春芳的身邊,小聲對其說道:“石麓兄啊,一會兒散值之後,你我便回住處換上便裝,今夜,陳以勤陳大人特設宴邀請你我倆人閑談,我來告知於你。”

李春芳微微一愣,心裏自然明白,陳以勤邀請自己和張居正倆人赴宴,當然不會隻是閑談那麼簡單的,於是便問道:“太嶽兄,你可知陳大人到底有什麼事情嗎?”

張居正嗬嗬一笑道:“陳大人隻言說是閑談,我也隻能如實轉告石麓兄,至於其他的,不好揣摩,不如今晚見了陳大人,見招拆招,如何?”

李春芳本不想摻和黨爭之事,但陳以勤畢竟是他的頂頭上司,人家主動示好,也不便拒絕,更何況,經過短短幾天接觸,他對陳以勤本人也沒有任何反感,於是便道:“那好吧,我隨太嶽兄同往便是。”

金台坊慈龍寺隻是京城西北角,一個特別特別不起眼的小寺院,在慈龍寺斜對麵的那家五柳居素食齋則就更不起眼了,這是一座隱藏在五棵大柳樹之後的民居,隻有走進這座民居院落,才知道其中柳暗花明、深藏不露,其內的建築裝飾,盡管有些許低調,但無一不是精工細作,盡顯文人雅致情調。張居正、李春芳進入後,無不嘖嘖稱奇、暗自感歎,在這京城內,果然是處處不可小覷,處處有機關呐。

這時,陳以勤早已在院落中間等候,看到張居正、李春芳前來,拱手道:“太嶽、石麓倆人賢弟,對仁兄所選的這處小店,可還滿意否?”

張居正半開玩笑道:“不太滿意!鬆穀兄挑的這處地方,實在太雅致了,一進入這裏,晚學就連說話聲,都不自覺的小了很多。”

李春芳嗬嗬陪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說著,陳以勤便領著倆人進入了其中一間安靜的房內,繼而道:“哈哈,倆人賢弟不必拘謹,不瞞兩位呀,這家素食齋正是本人所開的,這裏沒有外人,盡可暢所欲言。”

三人落座後先是互相客氣了一番,然後才開始漸漸步入正題。

陳以勤率先對李春芳說道:“石麓賢弟,恕為兄直言,你今日對羅龍文說話和態度,實在有些欠妥的,在官場上為人處事,你要時刻切記一點,無論和對方有什麼矛盾、對其有多麼不滿,但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當眾衝突撕破臉皮。”

李春芳本想解釋,卻被張居正用眼神製止。

陳以勤接著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明白你是對的,但是呢,在官場上往往不問對錯,隻看立場。你今日當眾反駁羅龍文,其實不僅將自己擺到了羅龍文的對立麵,更是將自己擺到了嚴氏父子的對立麵,甚至是將自己擺到了皇上的對立麵,你現在人微言輕,這對你自己而言可是十分危險呐。”

看陳以勤說的如此慎重,又想起這件事還和首輔夏言與次輔嚴嵩同時扯上了關係,張居正隱隱覺得,此事背後一定還有一些不為外人知的內幕,於是便替李春芳解圍,對陳以勤問道:“鬆穀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嘉靖十九年的那次河南民變,已經過去整整七年了,本朝帝王起居注早已按照當時的記載塵封起來,現在夏閣老為何又忽然要舊事重提呢?”

聽到張居正如此一問,陳以勤對他讚賞的微微點頭,然後才緩緩解釋道:“當年之所以會發生河南民變,乃是因為黃河潰壩大水過後,又出現了賑災不利,災民無以為生,才會揭竿而起。而在黃河潰壩的前兩年,那一段黃河大堤才剛剛被治理過,當時,負責督修黃河大堤的正是嚴世蕃。”

聽陳以勤說到這裏,李春芳立刻接話道:“可當時朝廷隻殺了一兩個河南當地縣令,便匆匆結案啦,我就知道,整修黃河大堤這麼大的貪腐,絕不是一兩個小小縣令就敢幹的,這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蛀蟲,原來竟是嚴世蕃,也怪不得現在嚴嵩要力壓這件事呢。”

張居正則問道:“鬆穀兄,難道現在夏閣老想要拿這件舊事,以此大做文章、試圖扳倒嚴氏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