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於無聲處(1 / 2)

庶吉士的差事十分枯燥乏味,他們所負責謄抄的聖旨的內容,絕大部分都不是皇帝閱覽奏章後所做的批示,而是一些內閣可以不用經過帝王,便就可以做主的小事兒,或是一些例行公事的程式化內容,如敕封誥命、逢年過節例行關心慰問歸鄉老臣等。至於真正有關的天下大事,或是有其他重要內容的聖旨,根本就不會交由翰林院的庶吉士,進行書寫謄抄的,而是由內閣大臣或司禮監秉筆太監進行書寫謄抄,當然有時候,皇帝本人也會親自書寫聖旨,這些都是張居正這個小小庶吉士,目前這個階段所接觸不到的層麵。

轉眼間,張居正在翰林院庶吉士的任上已有一年有餘,表現得中規中矩,算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在整個翰林院中,顯得很不起眼。當然,這也並不是張居正能力不足,實在是因為庶吉士這個職位給不了其可供發揮才華的空間。

看到張居正最近已經漸漸有些煩躁了,這一日,徐階專門把張居正叫到府上來,詢問近況、順便借機敲打一番。

徐階問道:“太嶽,這一年在翰林院,可還習慣嗎?”

張居正淡淡道:“其它的都還好,和同僚相處也很融洽,就是偶爾會感覺有些無聊。”

徐階又問道:“你負責謄抄了那麼多聖旨,這一段時間可從中察覺到某些異常?”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回稟恩師,學生負責謄抄的聖旨,十有八九都是敕封誥命的例行事項,偶有一些其他內容,也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實在看不出有何異常。”

不過,張居正又想了想,覺得既然徐階有此一問,那麼多半最近將有大事發生,於是便補了一句問道:“學生愚鈍,還請恩師示下?”

徐階捋了捋胡須,嗬嗬一笑道:“有些東西啊,終究還是需要自己悟出來才能長本事呐,你要記住,官場上波雲詭譎,要學會於無聲處聽驚雷。”

張居正知道,這是徐階在敲打自己做事不用心,同時也在暗示自己,最近將有大事發生,從徐階府回來後,張居正又把徐階告知自己的話,再一一說與了李春芳和陳以勤倆人聽,這倆人也紛紛表示,最近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常。

張居正沉吟道:“既然徐大人這麼提醒了,那麼最近定有大事發生,我們還是多加注意些吧,這說話做事,仍需更加謹慎一些為好。”

李春芳、陳以勤頻頻點頭、深以為然,三人還約定好,若是誰發現了什麼異常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另外倆人,三人之間要互通有無。次日,來到翰林院當值後,張居正把最近一個月的當值記錄,都拿來仔細看了一遍,漸漸的,他終於發現到了一些異常。最近一個月以來,北部邊關一些中級將領上書,請求朝廷派兵收複河套地區的奏折陡然多了,內閣對這類奏折,沒有任何建議和批示,而嘉靖帝對這些奏折的批示也很簡單,就隻有區區兩個字:已閱。

通常當翰林院收到嘉靖帝隻批示“已閱”二字的奏折時,隻會把這些奏折再原封不動的發回給上書臣子。至於這“已閱”二字的真正意思,那就很複雜、很微妙了,不同情況下有不同的理解,非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自當年土木堡之變以來,河套地區已經落入瓦剌手中整整百年,其實每年每月都會有一些急於立軍功的將領,不停的上書請求收複河套失地。然而,現在國庫空虛得很,且南有倭寇襲擾東南沿海,北有女真、瓦剌、韃靼三股勢力虎視眈眈,國家內交外困之下,隻能被動防守,若無必要,幾乎不會主動出擊。所以,對於所有請戰收複河套失地的奏折,嘉靖帝王隻會批複“已閱”二字,然後將奏折原封不動的再發回給上書請戰者,既不明著拒絕,以免在後世落得一個軟弱怯戰的罵名,也不痛快的答應,以免萬一戰敗,再落得一個好戰誤國的罵名。

時間久了之後,這已成一套慣例,張居正早已見怪不怪,因此,他之前看到那些請求收複河套失地的奏折,以及嘉靖帝“已閱”的批示,才沒有察覺到有任何異常。但是經過這麼一查,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瓦剌部落最近在北方也沒有什麼大動作,但請求收複河套失地的奏折竟,比之前猛然多了兩倍有餘,且上書者都是一些長時間得不到升遷的中級將領,這就有些太奇怪了。想來定是有朝中重臣,在其中悄悄串聯組織、暗中授意,才會猛然間,有那麼多官場不得意的中級將領,同時上書向皇上請戰收複河套失地。那麼背後的朝中重臣又是誰呢?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是單純的就想收複河套失地,還是想要借助收複河套失地的舉動來實現其它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