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暗絕細思極恐啊,緩緩合上這一個月來的當值記錄,心道,徐階當日的一番話,確實很有道理,果然是於無聲處聽驚雷啊!
隨後,張居正又在私下裏,把自己的這一發現,悄悄告訴了李春芳、陳以勤二人,這倆人聽說之後,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們畢竟隻是底層官員,還接觸不到太高層麵的事情,哪怕是已經在翰林院供職五六年的陳以勤也是如此。
幾天後,不但上書請戰收複河套失地的將領更多了,就連某一些京城文官也開始很有默契的,同時上奏折請求朝廷向西北撥款撥糧派兵,盡快收複河套失地。其中,還有如刑部尚書喻茂堅、左都禦史屠僑這類高官重臣,在所有上書請戰的所有大臣中,又尤以陝西總督曾銑表現得最為積極。
很快,官職略高一些的陳以勤率先得知內幕,回來對張居正、李春芳告知道:“聽說
夏閣老的幕僚暗中找到了他,說服其實也向皇上上奏折,請求朝廷收複河套失地。”
李春芳不禁大驚道:“原來這背後之人竟是夏閣老!”
張居正又道:“那看來徐大人早知此事了。”
三人麵麵相覷,其實這也沒有讓張居正有多麼的吃驚,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已經隱隱猜到,背後之人就是內閣首輔夏言。因為能同時授意並串聯上百名文武官員,聯合起來上書的,尤其是還能指揮得動刑部尚書、左都禦史、陝西總督這類大員的,足可見背後這個人在官場上的能量之大了。算來算去,除了嘉靖帝、太子朱載壡之外,朝中恐怕也就隻有倆人有此影響力,一是內閣首輔夏言,另外一個就是內閣次輔嚴嵩。再經過這段時間,張居正的冷眼旁觀,發覺這些上書請求收複河套失地之人,無一不是夏言的嫡係和支持者們,所以,這個答案其實並不算特別難猜。
但是唯一讓張居正有些奇怪的是,在這次集體上書請求收複河套失地的事件中,徐階居然雖然知悉,卻置身事外,沒有參與其中。要知道,徐階是夏言的得意弟子,倆人在朝中一向是共進退、同榮辱,麼有公開支持夏言,實在非常的反常。
看到陳以勤已經按照夏言幕僚的授意擬好了奏折,李春芳出言提醒道:“鬆穀兄,恕小弟之言,此舉恐怕有些不妥吧?”
陳以勤點了點頭,會心理解了夏言所說的不妥,是指上百名文武官員,幾乎同時上書向皇上陳述一件事情,那就不是簡單的議政了,而已經隱隱有了逼宮之意。這是臣子對皇權的一種挑戰,是對皇上的一種大不敬,無論事成與否,都會得罪皇帝,說不定什麼時候,皇帝就會翻舊賬對這些人進行清算。
尤其是,陳以勤不過隻是一名小小的翰林學士,即便北方邊境打起了仗來,他一不是武將、二又不掌管財權,無論是前線打仗,還是後勤籌措錢糧,他都做不了任何事情,即便戰爭勝了,他也不會得到任何功勞,這實在是一件怎麼算都不合適,非常冒險的事情。
張居正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也跟著勸說陳以勤要三思而行,尤其是在張居正看來,皇上沒有必戰的決心,所以這場仗多半難贏。又想起去年夏言借助嘉靖十九年河南民變一事,變相勸諫嘉靖帝不要超規格大修皇陵,已經引起嘉靖帝不快了,如果這次他主導發起的這場仗敗了,那麼他的下場恐怕不會很好。
陳以勤苦笑一聲道:“兩位賢弟的好意,為兄心領了,不過,夏閣老於我有提拔蒙蔭之恩,既然夏閣老授意,即便此舉不妥,陳某也斷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陳以勤是一個十分重感情的人,聽他這麼一說,張居正和李春芳二人也就沒有再多勸什麼。又過了幾天,又有在翰林院供職的其他同僚,來勸說張居正和李春芳倆人,也上書請求皇上收複河套失地,但卻被張居正和李春芳二人找理由推辭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