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忙道:“皇上不可如此。無論劉台之前做了什麼錯事,又是通過什麼手段哄騙太後和皇上將他複官啟用。但是,畢竟是皇上您親自批示剛剛將他複官的,這才過去沒幾天皇上您再推翻自己不久前的旨意,難免會讓其他人質疑皇上朝令夕改,有損皇權威信。”
萬曆帝想了想覺得張居正的話有道理,於是又道:“太傅放心,就算朕現在不方便治那劉台的罪,等過一段時間,也一定想辦法把他調到瓊州或貴州那些偏遠地方,以示懲戒。”
一向不問朝事的陳太後,也明白張居正之於如今這個大明天下的重要性,於是也幫著萬曆帝、李太後勸說道:“張太傅,難道你真忍心看著,你一手主持推進的改革變法半途而廢嗎?”
張居正指了指申時行、馬自強、張翰這幾個自己的心腹,繼而道:“老臣已經年邁,做事已經力不從心,這不是還有他們嘛。”
申時行、馬自強、張翰如何不知道張居正以退為進的打算,連忙擺手道:“下官等人按照張閣老的謀劃,做做小事還行,國家大局還得依仗張閣老主持大局啊。”
張居正幽幽歎了口氣,麵露悲傷道:“皇上、太後,實不相瞞,原本老臣已有請辭之心,正還在猶豫呢,然而今天在上早朝的路上,忽然接到江陵老家的急信,老父親已於幾日天病逝,老臣現在也不得不請辭還鄉,為父丁憂守孝三年。”
聽到張居正這麼說,萬曆帝感覺自己擺脫張居正這個輔政大臣影響,臨朝親政,證明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心裏竟隱隱有些竊喜,期待張居正早日辭官還鄉,所謂知子莫若母,哪怕萬曆帝以為,自己把剛剛心裏所想隱藏的很好,但還是被自己母親李太後狠狠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李太後趕忙對著張居正安撫道:“按理說,哀家絕不應該再勸張太傅了,然而想到我大明天下如今這個局麵,哀家也不得不舍著這張老臉,請求張太傅以國事為重,回家奔喪月餘即可,不用守什麼丁憂三年的規矩。”
申時行馬上接著李太後的話,挽留張居正道:“李太後所言不錯,盡管我大明祖製中,明確要求父母之喪,官員需回鄉守丁憂三年,但亦有例外的‘奪情’先例。”
說著,申時行向萬曆帝請求道:“微臣懇請皇上準許張閣老奪情,繼續留京任職,主持朝中大局。”
接著,馬自強、張翰也紛紛跟著支持申時行的建議,請留張居正。
按照大明祖製,父母大喪,所有官員無論官職大小必須回鄉守製三年,此之謂“丁憂”,必須期滿方可重新任職,此之謂“起複”。不過所有的規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亦有特例。宣德、成華年間,由數名內閣大學士,因為當時的皇帝覺得他的職責重要外人難以取代,等他們回鄉奔喪埋葬完去世父母後,不等三年就立即下旨“起複”任用,此之謂“奪情”。
再後來,因為有的官員,尤其是中下層官員,希望借助其他中高層官員回鄉丁憂守孝三年的機會迅速上位,所以聯合起來堅決反對“奪情”,大明朝廷就明令下達了無論大小官員如遇父母大喪,一律回鄉丁憂守孝三年,不準奪情,因而這幾十年來,再也沒有任何一例“奪情”的例外發生。
張居正並非無情之人,也並非不想回鄉奔喪,隻是考慮到如今眼下的朝堂大局,尤其是經曆了今天朝堂上劉台、餘有丁等人的彈劾發難之後,他深知自己現在決不能輕易放下手中權力,還鄉丁憂三年。否則,不但自己之前數年的改革變法成效將前功盡棄,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安危恐怕亦不敢保證。深思熟慮之下,他才想到了這個以退為進,自己請辭,然後等著皇上和太後挽留,再有申時行、馬自強、張翰等人在旁勸說,最終既,向世人表明自己不是不顧孝道之人,也能比較體麵的繼續留京任職。
不過,饒是自己心裏這麼想,但是在表麵上,張居正還是故作為難道:“太後、皇上如此言語懇切的挽留老臣,原本老臣不敢再多說什麼。然而,我大明秉承儒家義理治天下,最講的就是忠孝仁義,若老臣沒有回鄉丁憂三年,恐怕那些言官的口水都能將我淹沒。”
李太後立刻道:“自古忠孝難兩全,太傅回鄉丁憂是守孝,奪情留京是忠君為國,誰能說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