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愛發乎情,情到深處止乎理
盡管往事如煙,但是李蕙仙對梁啟超的愛,不會被風吹散,不會被細雨衝淡。
李蕙仙嫁給梁啟超就如鳳凰變麻雀,跟著梁啟超過苦日子不說,而且聚少離多,李蕙仙帶著女兒獨自生活。她不僅要一個人照看著女兒,還要忍受著清政府屢次抄家,但她卻從來沒有後悔,也沒有半句怨言。
當大洋彼岸來了信,李蕙仙的心中自然是欣喜萬分。有時候,濤聲如一,朝夕不變,人也就變得安逸了。此時的李蕙仙並不知道,在檀香山的梁啟超已經迷失了方向。
李蕙仙知道,梁啟超一心為了民族,他從沒有令自己失望過,從不流連於紙醉金迷之中。但這次李蕙仙失望了。
在世海塵俗中迷失的人,往往都有一種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何走出塵煙繚繞的迷宮,不知道此時是夢是景。也許梁啟超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麵對心儀的何蕙珍,他能接受這份愛情,卻不能承受一生一世的諾言。梁啟超對李蕙仙的感情是複雜的,不同於普通的夫妻,李蕙仙是他的摯友,也是支撐他走過艱難困境的堅實後盾。
夜晚,點上油燈,在昏黃的燈光下,李蕙仙緩緩打開信箋。信中的內容讓李蕙仙越讀越生氣,最後竟將信拍在桌麵上。稍微平靜後,李蕙仙又重新拿起這封信。
從“吾因蕙仙得諳習官話,遂以馳騁於全國;若更因蕙珍得諳習英語,將來馳騁於地球,豈非絕好之事”的欲擒故縱,又到“然吾觀蕙珍磊磊落落,無一點私情,我知彼之心地,必甚潔淨安泰,必不如吾之可笑可惱”,信中的欲蓋彌彰,讓李蕙仙突然冷笑起來。
她畢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遂磨墨執筆給梁啟超回了一封信。李蕙仙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想來心情並非太好,自己在這裏每日煎熬,梁啟超卻在異國與人一見鍾情,兩廂情願。
比梁啟超年長四歲的李蕙仙,並沒有寒暄或指責,僅憑寥寥幾語,就將自己的意思說得很清楚。信中稱梁啟超並非女子,所以不必從一而終,倘若真是喜歡,李蕙仙自然可以容稟父親,讓梁家老爺子做主成全了他與何蕙珍。倘若梁啟超對何蕙珍的感情隻是感激之情,或帶著些敬慕之情,那自然可以將這段感情放一旁,做些正經事。
李蕙仙在書信的最後,還是不忘讓梁啟超保重身體,在那裏應以政務為重。全篇下來,並無半分埋怨與指責,也沒有控訴與不甘。這樣一封家信,看出了李蕙仙的大氣,也看出了她對梁啟超了解之深。
當純淨的感情染上了塵埃,誰都會在心底悱惻幾分,李蕙仙不是沒有恨意,隻是她將恨意掩於心中。歲月流逝,留下了滿目荒涼,在婚姻中要有甘受寂寞的準備。
年幼的女兒、年邁的父親、遠在異鄉的夫君,李蕙仙的日子過得並不比梁啟超容易,但這個女人卻從未退卻。不知道,她那一夜是如何度過的,是默默流了一宿的淚,還是靜靜無言看晨曦?
有人看似迷糊實際清醒,有人看似清醒實際迷糊。李蕙仙是清醒的,然而梁啟超卻是迷迷糊糊的,因為他不是不知道倘若李蕙仙肯答應,何蕙珍也不會答應。自小在檀香山長大的何蕙珍怎麼可能會做封建家庭中的妾,所以想與何蕙珍在一起,就必須休了李蕙仙。
與李蕙仙分開梁啟超想都沒有想過,前麵說過,在梁啟超心裏,李蕙仙既是摯友又是師長,既是陪他的愛人又是他的長姐。梁啟超在寄出這封信後,開始了不安的等待,他不知道李蕙仙會是什麼態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態度,婚外戀的甜蜜總帶著些隱患。
何蕙珍此時沉浸在愛中,梁啟超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字一句都讓她心醉不已。充滿柔情的人,會為了自己喜愛的一朵花低眉,為了自己憧憬的一片雲駐足,為了清澈的一滴雨水而感動。
當愛踏過鶯歌燕舞的春天,流連於姹紫嫣紅的鮮花之中,春過夏來,初夏朦朧的曖昧,讓花朵更加的妖嬈。何蕙珍想和眼前這個男人共度一生了。
安靜的女子,回眸翹首,為她愛的人獻上了最柔情的一笑。何蕙珍越發的美麗,那份美麗中帶著幾分嫵媚。
何蕙珍在聽說梁啟超寫了家書時,心中還是有些期盼的,她盼著梁啟超在家鄉的原配夫人能夠知趣,成全了她與梁啟超。在何蕙珍看來,李蕙仙不過是個封建女子,是綁著三寸金蓮、唯唯諾諾的農家婦人。她覺得自己的愛情有了方向,不再縹緲無依,心底生出了一絲愉悅。
初夏的美景沒有讓梁啟超的心情變得晴朗,李蕙仙的一封家書,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梁啟超一下子就清醒了。世間的感情如同一杯茶,素淨的芬芳留在心中,如煙一般,時而想起,時而忘記,雖散不去卻也不會沉澱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