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東風有信(五)(3 / 3)

論起書法,太後與皇帝都不精通,聽了固崇的話,都半信半疑,皇帝要搶過奏帖來看,吉貞卻眼疾手快,將一張薄薄奏帖捏成紙團丟進熏爐,若無其事道:“戴申是個整日舞刀弄槍的粗人,我看他也寫不出這樣秀麗的字來。”

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真是女人,是什麼女人,敢替戴申代筆,寫這樣一封口吻驕橫的奏帖?

“這門親做不得了。”太後自己臨軒視朝,卻容不得未來女婿身邊有位女諸葛,左右戴申決斷,她當機立斷道,“冬郎,你下不下旨?你不下旨,我便下了。七娘叫我一聲阿娘,這個主,我是做得的。”

皇帝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吉貞。

“先等範陽的信吧。”吉貞不耐煩地說,好似這樁婚事跟她半點幹係也沒有,“萬一他府上也有位知謀善斷的妾,我豈不是自討沒趣?”

見她總算鬆了口,太後心頭落定,與固崇對視一笑,悠悠地說:“等信吧。過幾日天涼了,我要與七娘去大慈恩寺走一走,瞧一瞧那遠道而來的金桃樹。這是稀奇物種,範陽也沒有的。”

太後得意時總忘了要看臉色,不合時宜的話說個不停。吉貞聽得聒噪,扯著襦裙立起身來,對她屈了屈膝,便掉頭走了。

白貓尋香而去,“喵”的一聲躥到吉貞裙下,吉貞被它驚得險些跌倒,頓時心頭火氣,一腳將貓踢開,低聲斥責道:“畜生。”

桃符在殿外守著,知道吉貞不高興,也不敢勸,兩人一陣風似的回了居處,新竹捧著笸籮迎出來,笸籮裏是繡了半截的帕子,針還別在繃子上。吉貞冷著臉,突然一把將繃子拿在手裏細看。

桃符與新竹兩個麵麵相覷,不明就裏,吉貞板著臉道:“桃符,你下去。”

新竹忐忑不安,隻覺得吉貞的臉色十分古怪,也不敢詢問,隻輕手輕腳地替她卸去頭上沉甸甸的釵環。吉貞把她晃來晃去的手撥開,頭一揚,說:“你去拿剪子來。”

新竹將剪子送來,吉貞卻二話不說,將半幅沒繡完的帕子鉸個稀爛,丟在地上,踩了幾腳,這才略覺解氣。

新竹見好端端的帕子被她剪了,心裏委屈,眼圈先紅了,小聲道:“殿下有氣,不該撒在奴身上。”

吉貞看她一眼,忽然笑道:“你知道我氣什麼?”

自然是氣戴申。戴申不肯尚主,吉貞這些日子嘴上不提,心裏快氣炸了。新竹心知肚明,半氣半笑,敷衍道:“奴不知。”

吉貞欲言又止,輕輕哼了一聲,把臉別開。

新竹道:“周裏敦來問,殿下哪天得閑,要把畫像完成。”

“不急。”吉貞隨手抄起一本《太玄》,倚在榻上翻看。新竹見她看得入神,臉上表情逐漸平靜下來,倒也暗暗稱奇,大抵隴右與範陽,對她來說也無甚區別,都是要對她俯首稱臣的陌生人罷了。

新竹盤算著,還想勸吉貞,“早些畫完,早些了事……”

“早些畫完,好送去範陽嗎?”吉貞忍無可忍,將《太玄》倒扣在憑幾上,她坐直身子冷冷睇視著新竹,“是固崇要你來做說客的?”

新竹嘴巴微張,震驚道:“殿下?”

“我若出降,你跟著我走吧。”吉貞冷笑著,目光上上下在新竹身上打量,“留在宮裏和固崇鬼鬼祟祟,連帕子都被他拿出來招搖過市。這事落在太後耳朵裏,你自己尋地方死去,別髒了我的地。”吉貞啐她一口,自覺耳朵發熱,索性轉過身去讀書,眼不見為淨。

新竹噗通跪在地上,默默流了半晌的淚,見吉貞不為所動,她羞愧至極,哭著說:“殿下,奴的阿耶阿娘年紀老邁,奴不願去範陽……”

“當塗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在新竹的哭聲中,吉貞默默吟誦。想了一會心事,她將書卷丟開,吩咐新竹道:“我改日要去大慈恩寺,你叫周裏敦拿了卷軸,來寺裏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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