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裏敦驀地抬起頭,滿臉震驚。
“你本是八品,中書校書郎還降了一品,你可是心裏不樂意?”
“臣……”周裏敦語無倫次,怕吉貞是拿他說笑,心跳得劇烈,隻能囁嚅道:“殿下為何……恕臣愚鈍。”
“正因為你愚鈍。”吉貞不客氣地說,對周裏敦那一副手足無措的傻樣子很無奈,“宮裏的人,精明的太多,傻的太少。像你這樣魯直的也好。陛下年幼,怕被奸臣左右,我隻看重你忠心。”
周裏敦便知道吉貞並非說笑了,他頓時熱淚盈眶,好好一個大男人,竟拿起袖子擦起了眼淚。半晌,他急劇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平複下來,臉上仍有激動的紅暈。
對吉貞深深行了一個大禮,他說:“臣願意,十分願意。”
吉貞滿意地笑了,問他,“知道這是誰的恩德嗎?”
“是陛下天恩。”周裏敦忙道。
“蠢。”吉貞立即說道,見周裏敦一臉茫然,她那一雙長眉立即擰了起來,冷淡地提醒他道:“是我的恩德,你若能入閣拜相,便是承我的情,懂了?”
周裏敦也不傻,立即誠惶誠恐地答道:“臣多謝殿下大恩!”
“待我出降,你須忠心無二,輔佐陛下。”吉貞茫然地望著樗樹入雲的樹冠,慢慢說道。
“是。”周裏敦追隨著她的視線,也不禁仰頭看了看遼闊的天,心裏激蕩不已。
“殿下,”兩人沉默片刻後,鄭元義才作勢匆匆尋了過來,他說:“有客至,太後請殿下到客堂一敘。”
“什麼客?”吉貞一見他,臉色便冷了下來。
“殿下去了便知道了。”鄭元義倒有意要賣個關子,心懷不軌地又瞧了瞧她的一雙明眸。
鄭元義手持卷軸在後,吉貞在前,兩人緩步到了太後所在的客室外頭。鄭元義走時,那楊寂尚與太後談笑風生,此刻客室裏卻鴉雀無聲,哪像有客的樣子。吉貞瞥了鄭元義一眼,鄭元義也滿腹疑竇,叫聲太後,便推開門,請吉貞走了進去。
有名中年的婦人跪在地上,正無聲飲泣。
太後聞聲抬起臉來,臉色難看的厲害,似乎憋了滿晌的悶氣,一見到吉貞,她頓時爆發了,指著地上那婦人,她顫動著嘴唇,喝道:“七娘,你說我們都遇的什麼樣的人呐!”說著,她頓時淚如雨下,似累極了,也傷心極了,用帕子捂住臉,她哽咽道:“先帝,我為了你的七娘,已是心力交瘁了……”
“太後,殿下……”旁邊畏畏縮縮立著的楊寂目光極快地在吉貞臉上溜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開口了。
“住口。”固崇斷喝一聲,對鄭元義使個眼色,吩咐道:“你先領楊別駕去歇息。”喵喵尒説
楊寂哪肯走,被固崇那森寒的目光一瞪,先心虛了,尷尬地笑一笑,他被鄭元義領著出去了。
吉貞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離開的楊寂,拎著襦裙,她翩然落座,心平氣和地說:“阿翁,這是哪位貴客?”
固崇晦暗的目光看著吉貞,緩緩道:“殿下,這位益安夫人,是武寧公主的阿嫂。她的夫君,是員外郎馮赫。益安夫人今日來,是為她家娘子的婚事——馮家小娘子孩提時便與她的表兄訂了親,原本定於今年過六禮,誰知前日那家來人稱,在外鄉聽聞馮家已自毀約,與京都官宦子弟喜結婚姻之盟,因此孩提時那樁婚事不必再論。馮家娘子性情雖柔順貞靜,卻極剛強,聽聞噩耗,當夜便懸梁自盡......”
太後這才想起來,急忙問:“人可還有氣?”
益安夫人嗚咽道:“人未斷氣,隻是這會形同瘋癲,怕不中用了。”
“萬幸。”固崇微鬆口氣,對吉貞道:“益安夫人聽聞太後仁慈,特來求見,請太後做主,還馮家娘子一個清白。”
吉貞麵無表情,木然坐了半晌,才道:“這門表親,便是範陽溫氏?”
“正是溫家的郎君。”固崇道。
吉貞那漠然的臉上如同冰裂,驀地漾起一絲明媚的笑來,“溫郎,溫郎,”她輕聲呢喃這個名字,隨即轉向太後,半是揶揄,半是幽怨地讚道:“太後,這位郎君,好有情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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