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東風有信(八)(1 / 3)

益安夫人馮氏為了她可憐的女兒哭。太後為這事辦的不好,折了臉麵哭。兩個女人咿咿呀呀,連固崇都被鬧得心煩了,走到吉貞身旁,帶點安撫地意思撚了撚她的肩頭,說:“殿下莫急著怪罪誰,這事回宮再議吧。”

吉貞臉色不好看,抬手就把固崇那虛情假意地撫摸推開了。

她易怒,不會憋著自己,更不會委屈自己。倏的起身,碧青的襦裙瞬間如湖水般蕩漾開,鳳履停在了馮氏眼皮下。馮氏惶惶然抬起頭,正見她一張掛了霜似的臉。

“溫氏可有來你家納采?”

馮氏忙道:“尚未納采。但婦人的夫君確與武寧公主有盟約在先。”

吉貞道:“可有寫下婚書?”

馮氏搖頭,“自家親戚,信得過的。因此沒有寫婚書。”

“既無婚書,又未過禮,算的什麼婚約?”

“殿下......”

吉貞打斷她,“管是他背信棄義,還是你另覓高枝,自有縣丞替你做主。縣丞不濟,又有京兆尹。你來求太後,難不成要太後去替你自家親戚斷家務事?”

馮氏心裏委屈,一說話便要哭,“太後仁慈……”

“太後仁慈,是對全天下百姓仁慈。整天替你家斷案,河朔的流民,嶺南的災民,都不管了?”吉貞毫不留情地嗬斥她,“太後今日來禮佛,你好大膽,敢來擾太後清靜,是誰教你來求太後的?”

“是徐相公。”馮氏嚇得連聲音都顫了,“奴的夫君本要去京兆府告溫家,在南衙碰著徐相公,相公說太後仁慈,必定會為奴家女兒做主……我可憐的女兒呀!”她是傷心到了極點,索性用手帕捂著臉大聲哭起來。

“好糊塗,徐度仙。”固崇迸發出一聲突兀的嗤笑,若不是顧忌著吉貞在,簡直要拍手稱快了——瞧瞧吉貞那臉色,可是將徐度仙恨得切齒了。

你攛掇什麼不好,要來攛掇人攪和她的婚事?這兩天的七娘,渾身的刺可甚是紮手呀!固崇心裏悠悠地想,一聲聲冷笑。

“你家女兒是瘋癲了?”吉貞質問。

馮氏嗚嗚咽咽地點頭。

吉貞抬腳便往外走,“我去你家看看。”

固崇臉上的笑凝固了,愣了一下,幾步追上去,低聲道:“殿下何必?豈不平白玷汙自己的顏麵?”

“顏麵?”吉貞好笑地看著他,“固崇,你看我現在可還有顏麵嗎?”

固崇已經多年不曾被除了太後之外的人直呼其名,被吉貞諷刺這一句,他臉色便有些兜不住了。揚首垂眸將吉貞一看,他是耐心安慰的姿態,“即便如此,殿下也不必親自去。其實範陽並不見得是上上之選,殿下真是不必為其傷心……”

“呸,他也配我傷心?”吉貞笑了,臉上還帶著凜凜的神氣,眼梢眉角一起上揚,她高傲極了,一雙眼眸明亮到令人無法直視,“哪來的上上之選?溫泌我不認得,戴申我早不記得了。河朔範陽,可,亦不可。然而想肆意擺弄我?其罪當誅。”

“殿下止步。”楊寂從院中奔了出來,撲倒在疾步而行的吉貞麵前,“殿下恕罪,此事是臣一時失言,險些害人性命。容臣隨殿下同行。”

吉貞無視他,隻吩咐備轎,不必乘輿,以免驚動朝臣。那楊寂心急如焚,見也沒人理會他,忙解下一匹健馬緊隨其後。到了馮家,滿家的人正圍著榻上的馮娘子哭,見那範陽來的楊寂竟也來了,馮大郎抄起大棒便要將他打殺,替自己的姊妹償命。

楊寂忙抱頭求饒,說道:“郎君莫急。在下投盧龍郡公之前也曾坐館行醫,尤擅女科。容在下瞧一瞧小娘子。”

那馮大郎眼睛一瞪,便狠狠啐了楊寂一大口。

吉貞低斥一聲,“滾下去。”兩名健壯的宦官便上來將馮大郎拎著衣服扔開,眾人忙自退避。吉貞如同一道綠雲,腰身一旋,輕飄飄在榻邊落坐。

馮娘子蓬頭垢麵,也看不出個形容,被兩名宦官按手按腳地釘在榻上,像條上岸的魚似的蹦躂。楊寂見她白眼一翻,嘴角一歪,便知不好,眼疾手快將頭上簪子往她舌上一壓,翻過身扯開衣領。待她吐出幾口白涎,掙紮逐漸弱了。

“娘子是自幼有癲症,此刻舊疾又犯了。”他籲口氣,頗感冤枉,對吉貞苦笑道,“這……和臣可沒幹係呀。”

吉貞橫他一眼,示意他去看馮娘子脖子上青紫的勒痕。

楊寂咳了一聲,摸摸臉,便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