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這是……跑了?”容秋堂喃喃道,覷了一眼溫泌。
溫泌把馬韁繩一丟,就往縣邸內走。
“郎君。”容秋堂與彌山兩個惴惴不安地追上去,心裏完全沒底,隻能糊裏糊塗地勸慰他,“郎君別動氣……”
“動氣?”溫泌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他兼有番人與漢人的特色,輪廓頗深,眉眼英俊。瞪人的時候一雙濃眉摧城拔寨般地壓著眼,有些凶相,繼而揚眉一笑,頰邊酒渦若隱若現,又有些活潑潑的親切勁。
平心而論,除卻他那邋裏邋遢的習氣,和偶爾喜怒不定的性子,按照籠統的標準,溫泌馬馬虎虎也算是一名英俊瀟灑,和氣愛笑的好郎君。
新婦大約是跑了,他還不怒,反手指著自己鼻子笑道:“你看我像生氣的樣子?”
容秋堂愣愣的,頭先點一點,又忙搖一搖。
溫泌斜眼一看,把鬢邊鬆脫的杏花枝扯下來,丟在地上,在靴底碾碎成泥,而後一撩袍子,飛快地往後堂去了。
楊寂這些日子忙的人仰馬翻,才得個空閑把清原公主的畫像尋出來,小心展開在案頭,聽見外頭咚咚的腳步聲,他笑著將畫軸拎起來,迎出去說道:“郎君快看……”
溫泌一踏進門,迎麵正撞上畫中紫襦玉帶的仕女,她手執紈扇,回眸遙視,朱唇微啟,似笑非笑。
“如此佳人,郎君可喜歡?”楊寂人在畫像後,笑著打趣道。
溫泌上下一看,將腰間匕首拔鞘而出,一聲輕悅的裂帛聲中,畫像被從中一割為二。楊寂險些被溫泌的匕首割破臉皮,他驚得倒退一步,左右手各持半幅,驚魂不定道:“郎君這是作何?”
“回府。”溫泌冷著臉,將牆上掛的刀往腰上一係,連那些花費不菲置辦的喜服器具都懶得收,喚了聲容秋堂與彌山,便領頭乘馬而去。
幾百號人,一路疾行奔回軍府,楊寂途中已經聽說了來龍去脈,待到下馬,氣也來不及喘,奔來見溫泌,說道:“郎君稍安勿躁,此事有些蹊蹺。”
“能有什麼蹊蹺?”容秋堂也憋了滿肚子的氣,憤怒地嚷嚷。
楊寂攢眉道:“依我看,殿下興許是被戴申擄走了也未可知。”
溫泌無言,也隻能默認是這麼個緣故。若要他承認新婦自己跑了,即便隻在容秋堂等人麵前,那也是丟盡顏麵。他靠著憑幾思索了片刻,心裏雖然恨得要殺人,仍舊懷疑清原公主是自己走的,麵上仍做若無其事狀,說道:“擄走了,也無妨。原本就是為了尋個由頭對戴申出兵,這倒是個絕佳的時機了,”他甚而笑了笑,隻是那笑容真有些惡狠狠的味道。泄憤似的拍了一下案頭,對楊寂正色道:“我欲對河朔用兵,你們有何良策?”
“這……”楊寂犯了難,想要說服溫泌暫且按兵不動,然而如此奇恥大辱,莫說他一個年輕郎君,便是自己,怕也忍不了,隻能緊緊閉上嘴。
容秋堂倒是興致高昂,不知何時連大巫都請了過來,“先請大巫卜一卦,此戰是凶是吉。”
“主君。”噗啦噗啦的腳步聲中,大巫穿著一襲灰袍,亂發覆麵,像隻落了毛的老鴰般走進來。他用契丹話喚了一聲溫泌。
大巫乃是契丹人,溫泌之父鬱羽林出戰之時,總要令他卜其凶吉。楊寂自己從來不信這種神神鬼鬼,見那大巫隨手不知從哪裏扯來一把蓍草,滿是汙垢的長指甲將蓍草反複擺布,楊寂便忍不住要質疑他,然而轉眼一看,見溫泌全神貫注注視著大巫,知道他其實受鬱羽林影響頗深,仍是有些番人的習性。楊寂將欲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如何?”等了半晌,他問道。
大巫沒有搭理他。沉吟許久,他將一把蓍草攥在掌心,才以契丹話對溫泌道:“吉。”
楊寂不懂契丹話,但看容秋堂等人一臉喜色,便心知不妙,忙阻止道:“算錯了算錯了!你再算一次。”
大巫不滿地瞅了楊寂一眼。被他那雙沒有感情的枯黃眼珠子瞪著,楊寂心裏倒有點畏懼,怕他要對自己下詛咒,忙往彌山身後避了避。
“你再卜一次。”溫泌先是一喜,繼而安靜了片刻,突然說道。臉上還帶著不豫之色,他說:“你卜我和清原公主的婚事。”
連同溫泌一起,眾人無一例外盯緊了大巫,見他將手中蓍草驀地投入爐火中,待那幽藍的火苗跳躍,分至數簇,互相交纏至熄滅,他用指甲在爐灰中撥弄半晌,轉向溫泌,幹巴巴道:“兩火相食,初則俱榮,末則雙悴,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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