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疏桐流響(八)(1 / 3)

吉貞料知溫泌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今晚還不至於來自找沒趣,於是早早沐浴梳洗,釵環盡褪,裁一方冷金箋,韞玉硯中慢慢掭筆,桃符在她背後,一麵擦著她及地的長發,心中觸動,喃喃道:“也不知道新竹現在如何了。”

“她?”吉貞有些不屑,“你放心,她過得一定比你好。”

桃符幽幽歎口氣,有些惆悵。

回頭看一眼桃符甜淨的臉龐,吉貞想了想,說:“原本我看薑紹人還算可靠,想把你許給他,誰知道他竟然已經結婚了,真是可惜。”

桃符一跺腳,含羞帶怯地說:“殿下,薑都尉哪能看得上奴呀!”她一嘟嘴,又道:“而且他那個悶不吭聲的性子,奴不喜歡。”

吉貞打趣她,“那你看誰性子好呢?”

桃符扭捏了半晌,聲如蚊蠅道:“奴覺得,容將軍性子就很好,也愛笑。”

吉貞有些驚訝,立即否定了,“他有些古怪,你別離他那麼近。”

“是,奴知道了。”桃符有些委屈,輕輕答了一聲。見吉貞頭發半幹,瓷瓶裏發油已經空了,便放下布巾,走到門外,正和一個黑咕隆咚的影子撞個正著,“哎喲!”桃符定睛一看,拍拍胸口,小聲道:“駙馬,你嚇死奴了。”

溫泌橫她一眼,心想:定是這個婢子命門房的人早早閉戶的。磨了磨牙,他對桃符微笑道:“殿下還沒睡?”

“沒呢。”桃符見溫泌徑直往前走,她還記著吉貞早上的叮囑,忙跑上去雙臂一展,“駙馬,你稍等,讓奴通稟一聲。”

桃符還沒張嘴喊,被溫泌像擒小雞似的,拎著胳膊將她往旁邊一丟。他下手不留情,桃符揉著肩膀蹬蹬逃了幾步,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你阿耶回家見你阿娘,你也去通稟?”溫泌嗬斥她,看在吉貞麵上,沒太嚴厲,隻厭煩地擺擺手,“去睡你的,聒噪的婢子。”

將桃符轟走,溫泌有意放輕了腳步,走進室內,反手閉門,見吉貞坐在燈下提筆凝思,從眉眼到下頜,溶溶如月。他憋了一天的氣消散大半,負手慢慢走到吉貞背後,還未探頭,吉貞先將筆一撂,扭過頭來。

上下打量溫泌,她臉上帶著薄怒,質問道:“駙馬,你難道跳牆進來的?”

溫泌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他得意洋洋地說:“臣不需要跳牆。臣自幼在這府裏長大,門房那些人哪舍得把臣關在外頭受凍?”

“不成體統。”吉貞明知徒勞,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望著雪白的紙箋,滿心煩亂,是寫不成了。

“殿下沒回頭,怎麼知道是臣來了?”溫泌有些意外她的警惕。

鬼使神差的,他一靠近,吉貞耳朵就發燙。但她不肯回答他,拂了拂鬢邊垂落的散發,她調勻呼吸,又轉過身去,提起筆來。

溫泌搭訕無效,自己將長袍解了,隨手一丟,托腮坐了一會,甚是無趣,又踱至吉貞背後,悄不做聲地伸長了脖子,看她寫字。

“殿下寫的什麼?”他頗感興趣地問。

“明天屈大通要啟程返京,我書信一封,托他轉交陛下與太後。”吉貞有意無意地斜他一眼,“陛下十分關切我在這裏過的好不好。”

“殿下打算如何回複陛下?”溫泌轉過身往案頭一坐,麵對麵,不偏不倚地與吉貞對視,他笑道:“是好,還是不好?”

“你說好還是不好?”吉貞斂眸,不答反問。

“臣覺得……”溫泌故意拖著語調,手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然後咧嘴一笑,“非常好。”

“大言不慚。”吉貞丟來一句評語,不再理他。溫泌就賴在旁邊不肯走,她猶豫片刻,幹脆光明正大地繼續寫信。溫泌餘光往紙箋上一掃,吉貞竟然並沒有絲毫怨言,隻說駙馬殷勤,阿家體貼,在範陽過得十分習慣。他有些始料未及,不禁將眉頭微揚。吉貞迅速將一封信寫完,封了口,譏誚地看他一眼,“駙馬可要親自著人去送給屈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