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酒的後勁好像特別足。吉貞長發逶迤,坐在鏡台前,隻覺得腦袋發沉,四肢發飄,攬鏡自照,臉頰也有些發紅。
桃符把釵環都收了起來,聽見簾外窸窸窣窣,笑著說:“狸花貓兒又在撲帷幄上的瓔珞了。”嘴裏喵喵叫,她掀起簾子去趕貓。趕到門口,見包春緊跟著溫泌走回來,桃符明顯有些歡喜地見了禮:“駙馬。”手將簾子支得更高一點,等溫泌進來。
溫泌對桃符的歡喜視而不見,隻在院子裏吩咐了包春幾句,便折身往書齋去了。
桃符有些納悶地走回來,對吉貞道:“駙馬叫大包替他收拾四時衣裳,禦寒的大氅也要,像是要出遠門了。”
吉貞默然。坐了一時,沒聽見外頭再有響動,她說:“安置睡吧。”
桃符靜悄悄地收拾了,隻留帳外一盞燭台,便退下了。春去夏來,琉璃玳瑁床上換了茜色紗帳,一燈如豆,卻映得茜紗帳如滿天燃燒的雲霞,鋪天蓋地圍攏起來。吉貞閉眼,毫無睡意,反而有些躁。
不知過了幾時,帳子又被玳瑁斑扯得一抖一抖,吉貞煩了,抓起枕邊的鎏金香球砸了出去,怒斥一聲:“滾開。”
溫泌坐在床邊,手裏還拎著一隻靴子。香球砸在後腦勺,滾落在地上。他那一晚上都在蠢蠢欲動的火苗蹭的冒了起來。
把靴子一丟,他擰過身,手指掀起茜紗帳,冷睇著和衣而臥的吉貞。
吉貞似沒有察覺,靜了片刻,眉間一蹙,閉著眼睛又咕噥一句:“蠢貓。”
溫泌啞然失笑。憑生的怒氣,大半撲了空。但對旗亭那樁事,仍舊耿耿於懷,本意要大鬧一場,誰知吉貞睡得昏沉不醒。燭光透過紗帳,如霞光照映,她的眉眼輪廓,無不柔和婉麗。
溫泌難免想起婚禮前夕,從城外把她送到驛館的情形。那是初見,還有幾分欣喜。
婚後呢?仔細回想起來,多是在賭氣,吵嘴,偶爾親密。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短短數月的時光,竟然也倏忽而逝,其中滋味,是複雜難言了。
恍惚之間,又如初見。一張毫不設防的睡顏,驀然撩撥心弦,擊潰那些紛紛擾擾、零零碎碎、令人不快的片段。
溫泌攢眉盯著她,恨有一些,氣有一些,無奈有幾分,憐愛亦有幾分。
算了算了!他對自己說。夫妻之道,溫泌奉行得過且過。橫豎都綁一塊了,暫時無計可施,就先按下不提。來日方長,難道他還製不住一個女人?
把香球一腳踢開,他放下簾鉤,解衣進帳。故意加大了動作,然後盤腿靜坐,等了一會,吉貞仍舊睡得無知無覺,溫泌強按下去的火氣又躥起來了。想想還是不甘心,在吉貞酡紅的臉頰上用力捏了一記。
吉貞眉頭危險地一抖,還沒睜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溫泌將她手腕一捉,咬牙笑道:“還給我裝睡?”
吉貞雙眼迷離,被他擰過的臉頰還有點疼,她忍著氣,掙開手腕,離他遠了一點,抱怨說:“你手怎麼那麼涼……”
溫泌的手向來是火熱的。剛剛自外麵回來,更深露重,他又在書齋裏擦了半天的刀槍劍戟,手上尚帶著鋒刃的冷冽。他安撫地在吉貞臉頰上揉了揉,又順勢從她領口裏鑽了進去,笑眯眯地說:“你是酒吃多了,身上燙……”
有了醉意,不僅身上燙,肌膚也加倍的敏|感。他的手一進去,吉貞頓時渾身汗栗,她蜷縮起來,兩隻手一起用力,把溫泌的探到裙子裏頭的手扯了出來。
溫泌也不十分反抗,順勢轉移了陣地,手停歇在吉貞的胸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揉捏著。
他倚著床靠,吉貞躺著,臉依偎著他的腰腹,各自想了一會心事。吉貞從睫毛下悄悄看他,問:“你明天要出門?”
溫泌手一停,笑著睨她一眼,“是,殿下命臣守備京都,臣安敢不從?”
吉貞手抓著他汗衫的一角,抬起臉來,不無驚訝地,“你也去?你去京城?還會再調人馬過去嗎?”在旗亭,溫泌可是半點口風也沒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