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裏敦道:“昨夜駙馬口口聲聲稱借調兩萬人馬守備京都,可臣今日黎明時聽聞城內急行軍,腳步聲持續大半個時辰,估摸也有三四萬人,而且並非容將軍麾下人馬。”
吉貞半點驚訝也沒有的樣子,“我知道。”
周裏敦咂摸了一下,回過味來,驚喜地追問:“是駙馬臨時起意,又調撥了人馬給我們?”
吉貞原本是滿肚子的怨氣,被他這一驚一乍叫得更添了幾分心煩。悶悶不樂地轉著手腕上的和田玉鑲金鐲,她想了一會心事,問桃符道:“去衙署打聽,彌山還在不在。”
周裏敦道:“臣一早便去衙署打聽了,彌將軍也不在。”
鄭元義奉命隨軍,被打發去了容秋堂那裏,一早隨溫泌離城的是彌山。想必他們這些人也是籌劃許久了,隻是溫泌一直對自己嚴防死守,沒有走漏風聲。想到這裏,吉貞反倒心平氣和了,說:“彌山向來比容秋堂性子沉穩,聽說這幾年頗受重用。隴右與河北相距甚遠,若有一日平盧軍占領隴右,溫泌一定會放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在涼州。”
這話裏訊息太多,周裏敦倒忽略了吉貞突然地對溫泌直呼其名。他朝吉貞的方向緊張地探了探身子,說:“殿下覺得駙馬有意命彌山率兵寇隴右?”
興許吧。吉貞不懂行兵打仗,其實也並不確定。
周裏敦也不傻,稍一琢磨,“哎呀”一聲跳起來,急的團團轉:“駙馬有意從背後襲隴右,那京都想必他也沒打算認真去守。所謂的借兵兩萬,恐怕是故布迷陣,做不得真了!”
吉貞將肩頭垂落的紫銀泥羅帔子理了一理,起身便外走,“桃符,去叫薑紹,我們回京,一會就啟程。”
“回京?”桃符猝不及防,急忙幾步追出去,“殿下,你是說我們要離開範陽,回京城?”
新婚不過三月,駙馬前腳走,公主後腳就要回京,這在武寧公主那裏也交代不過去呀。
吉貞對桃符的絮叨置若罔聞。她的裙角拂過牆角梔子花叢,餘暉下馥鬱的花香氤氳漂浮在空氣中。溫泌不在,府裏再多的人聲,其實還是靜謐。吉貞扯了一下被花枝勾住的裙角,沒扯動,她憤然拎起裙子,在花枝上踩了幾腳。
周裏敦滿頭霧水地站在吉貞身側。他心想:若換成鄭元義,此刻必定要趕上去,跪地替吉貞將裙角從花枝上解下來。避嫌似的,他扭捏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去哪?”吉貞瞪了一眼呆頭鵝似的周裏敦,“你不是要去河東?還不快去收拾行裝,和我一起啟程?”
“啊,”周裏敦受寵若驚,“臣獨個兒一人,腳程要比殿下快些,還是分頭走……”
吉貞裙角攪動滿園芬芳,她腳步又輕又快,“放心,我輕車簡行,不會耽誤你的事。”怕嚇著周裏敦似的,她音調略低了低,“現在兵荒馬亂的,你一個朝廷使臣,也不怕被人拿住,身首異處吊在城頭?”
周裏敦不寒而栗,不敢再辭,忙去收拾行裝。
桃符對鏡將吉貞的散發挽至頭頂,去除了所有的釵環,隻留一隻金簪。吉貞將手腕上的玉鐲也褪了下來,換上胡服,桃符提醒她道:“殿下,該去向武寧公主辭行的。”
吉貞對武寧公主並不親近,但也很讚同桃符的話,“於禮是該去辭行。”
一行數百人,出城之前,先繞道郡公府。吉貞連幕籬也沒有摘,進府後,不接茶杯,對武寧公主道:“母親,我要回京一趟。”m.X520xs.Com
武寧公主扇子一停,用扇柄挑起吉貞幕籬上垂落的麵紗,打量著她的麵色,見吉貞眉頭舒展,潔白的臉上嘴唇嫣紅,不是夫妻置氣後鬧著要回娘家那副麵孔——武寧公主放了心,可有可無地將頭一點,隻隨口說:“你那駙馬怎麼不在?該送你一程才對。”
吉貞長長的眉頭便微微一動,有些意外,她說:“駙馬今晨便離開範陽了。”
溫泌離開的事武寧公主還不知道,聞言也是一怔,又有些窘迫,隨即搖著扇子,一邊回轉身,不鹹不淡地說:“他一年到頭,其實也難得在範陽待幾天,這幾個月已經是待得久了。你急著趕路,不要耽擱了。”
吉貞的麵紗飄落,遮住了臉龐,她對武寧公主點了點頭,便抬腳離去。
武寧公主慢吞吞送到門口,瞧著吉貞上車,目光在薑紹、周裏敦等人臉上逡巡片刻,悵悵地一笑,說道:“殿下這一去,還回來麼?”
吉貞上了馬車,取下幕籬,聞言將竹簾卷起,明亮的眼眸睇視武寧公主一眼,她微笑道:“母親說的什麼話?範陽是我的家,自然要回來的。”
“那就好。”武寧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當著眾人的麵,她半點也沒有避諱,“聽說戴申要入京清君側——殿下切忌樂不思蜀。”
“走了。”吉貞冷冷看了一眼武寧公主,將竹簾唰一聲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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