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朱旗曳日(七)(2 / 2)

秦住住奇道:“皇帝也召使君入京勤王?”

戴申將旁邊寶匣指給秦住住看,“此乃陛下詔書。”雙臂一展,翻開詔書,他笑道:“皇帝不敢召隴右軍進京,臣為君故,特書此詔。住住,你善書法,來看一看,足可以假亂真嗎?”

矯詔這等忤逆行為,秦住住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勉強付之一笑,說道:“你要仿寫這詔書,怎麼不讓我來?”

戴申收起偽詔,拿起筆低頭道:“你最近身體抱恙,在家休養,不要勞心勞力。”

秦住住見插不進手,隻能默然看著戴申書寫奏疏。目光在案頭流連,又感覺自己多日不來公廨,連案頭的布置都與往日不同,她把鎮紙移至黃麻紙上,又要把銅魚符收入匣中,戴申頭也不抬地,卻突然伸出左手,把銅魚符挪到了自己另外一側。

他這仿佛無心之舉,卻令秦住住渾身一僵。拖動著步子遠離公案,良久盯著戴申背影,她下定了決心,問道:“使君是怪妾自作主張?”

兩人私下,她從來不自稱為妾,戴申也察覺到了異常,放下筆,他皺了一下眉,很平淡地說:“我早說過了,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試探戴度。”

戴申曾經從不對戴度直呼其名。秦住住湊到戴申麵前,扶在案頭,急道:“你也不信他?”

“信、不信,無關緊要。”戴申拿起筆來,盯著奏疏,手下不停,“他隻是素來不忿我承繼了先父的節度使之位,又擔心我舉事不成,連累他妻兒,因此退守靈武,蓄勢待發。我若失利,他仍有後路可退,興許還會趁火打劫。我若得勝,他自然樂得錦上添花,順水推舟。”他嘴角動了動,像是一抹冷笑,“到時候,還怕他不雙手將靈武奉上?”

秦住住啞口無言。戴申忽然將筆“啪”的一聲撂在案上,臉色十分難看,“你為什麼又要再三地試探他?難道非要逼得他倒戈不可嗎?”

秦住住嚇了一跳。戴申心思重,平日再不快,最多也是話少一些,臉冷一些,還從來沒有這樣不留情麵地斥責過她。秦住住呆住了,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戴申卻憋不住了,一口氣把不滿都吐了出來,“怎麼,你是怕有戴度在,你的兒子掌握不了隴右軍的權柄?這次萬一我死了……”

秦住住臉色刷的白了,清瘦羸弱的一個人站在階下,戴申看得心裏不是滋味,眼神剛一緩,秦住住頓時淚盈盈撲上去,頭靠在戴申胸前,哽咽著喃喃:“別說,別說。”她好像瘋了,轉過身要去找戴申的劍,“你把劍留給我,你若不在,我就自盡。”

她這麼一副全心全意的姿態,戴申心裏已經妥協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一顆真心來的珍貴和難得。他二十餘年的生命,已經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因此才對秦住住深情不移。這個人,一心一意地隻愛他!

“你信我,別的都不要想。”戴申一手按住秦住住的肩頭,梳理著她發巾下掉落的雜亂長發。

“我信你,隻相信你。”秦住住信誓旦旦,對著戴申破涕而笑。

“我稍後就要走了,去平涼郡。”戴申道。

“好。”秦住住戀戀不舍地離開他的懷抱,目光逡巡著,想要他再帶點什麼,再留點什麼,好再讓兩人多一絲牽絆。看到案頭的還未寫完的奏疏,她提口氣,渾身的力氣回來了,這是她拿手的事情,替戴申寫奏疏,令她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剩下的我替你寫吧。”秦住住拿筆之前,先問了戴申一句。

戴申猶豫了一下。

“白首願為刀筆吏,丈夫功業與相依。”秦住住挽起袖子,細瘦伶俐的手腕提起筆來,對戴申微微一笑:“起碼我還能為使君略盡綿薄之力。”

“好吧。”那張清露般的臉上展現出的笑容實在俏麗,戴申也不禁鬆了口,自己去收拾旁邊散落的文書。

他臨行有許多文書要整理,秦住住一心書寫奏疏,沒有理會。戴申攜起一卷帛書,走至堂外,秦住住放了筆,看見匣子裏隨意丟著一枚古樸的白玉龜鈕。那是戴申的私印。

信你?我不能信你。我誰也不信,唯有信自己。秦住住心裏對自己說。她把白玉龜鈕拎出來,瞧了幾眼,然後牢牢握在掌中,好像握住了戴申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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