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朱旗曳日(十六)(1 / 3)

晁邸來了不速之客。

消息傳來時,晁延壽人在衙署。他驚訝至極,接連詢問幾遍,“果真是清原公主?”

家奴道:“千真萬確。”

晁延壽滿腹疑雲,沒急著往回趕,負手在公廨裏來來回回踱了十幾圈,才叫人牽馬來,獨自溜達回家。

家中早有奴役等著,領晁延壽越過重重院門,到了花園水邊,天寒地凍,湖景蕭瑟,山石下茶花開得如火焰般熱烈。窄袖胡服的女子獨自麵湖而立,在拈花輕嗅,奴役與侍衛在遠處等候。

“臣晁延壽,見過殿下。”晁延壽作出慌張的樣子,走過來見禮。

“晁公請勿多禮。”久候的清原公主沒有發怒,聲音還很和氣。

晁延壽直起腰,定睛打量吉貞。她的臉色雪白,氣色不好,和這初冬日的園景一般,有種清寂淡漠的味道。晁延壽道:“殿下比起上次造訪涼州……”略頓,他把要出口的詞換了一個,“清減了。”

吉貞不以為意地一笑,胡服的窄袖錦邊拂過花枝,她走過來,對晁延壽道:“我不請自來,晁公不見怪吧?”

“臣豈敢?”

“時過境遷。這次來涼州與上次不同,因此我沒有在大庭廣眾下逗留,免得被有心人窺伺,以此攻訐晁公。”

“殿下何出此言?”晁延壽深深看一眼吉貞,不由一笑。她這趟來得奇怪,他是心存戒備的,但又不得不承認這位長公主不矜不盈、胸有丘壑,並不是戴申嘴裏那樣淺薄和蠻橫。

晁延壽讓開一步,抬手示意,“請殿下到堂上說話。”順嘴又問一句:“殿下這趟到涼州,可有知會各州府?”

“誰也沒有知會。”吉貞直率地說,“我自成都府來,隻為見晁公。”

晁延壽手停在空中——明白了吉貞的來意,他臉上作出有心無力、深感慚愧的表情,“殿下有所不知,使君此刻出征在外,臣在武威留後,大小事宜,都是快報奏請使君決斷的。”

“我並不是來向戴申求饒的。”吉貞看他一眼,“晁公,正堂人多眼雜,可有僻靜處說話?”

“請殿下到臣書齋。”晁延壽躊躇片刻,往書齋引路。

兩人到了書齋,左右人等一概在外等待。晁延壽親自奉了茶,然後慢慢落座。兩人對視一眼,都在猜測對方心思。晁延壽先苦笑起來,搖頭說:“殿下,臣……臣為使君下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使君有令,臣不敢違。殿下還是請回吧,你所求之事,臣著實無能為力。”

“我還沒道明來意,晁公怎麼急著撇清?”晁延壽一副大局已定的勝者姿態,令吉貞很窩火,她把茶甌放下,打斷晁延壽的話頭,“晁公,我這趟來,為的私事。”

“哦?”晁延壽笑了,一副不信的樣子,“臣和殿下能有什麼私事可談呢?”

吉貞明眸一彎,“我聽聞晁公的孫女已至豆蔻之年,顏如舜華,嫻靜溫雅,想為陛下求聘,不知晁公意下如何?”

晁延壽一驚,茶甌都打翻了,將濕漉漉的袍子抖了抖,然後強笑著開口:“臣的孫女,自幼在涼州長大,極少管教,性情愚拙。京都與成都府的名門淑女何其多,殿下何必舍近而求遠?”

吉貞望著窗外的茶花,在涼州初冬的寒意中搖曳生姿。

“涼州物華天寶,鍾靈毓秀,是個好地方。“她悠悠地說,轉而對晁延壽懇切地說:”晁公嫡親的孫女,自幼受公言傳身教,怎麼會愚拙?”

晁延壽不答反問:“聽聞陛下已經聘了西川郭佶的幼女為後,莫非是郭家的娘子不得陛下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