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天下便再無‘燕王’之說,僅有叛國之賊朱棣。
與此同時,在齊泰的主持下,朝廷於真定府設置平燕布政司,以真定為平叛大軍的前進基地,開始籌備組建北伐大軍,黃河以北各路官軍,也陸續向北平府周邊集結,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燕王府,經過半月征戰,北平府周邊城池已盡數歸附朱棣,如今燕軍總兵馬已達到二十萬之眾,各級將官一百多員,看上去聲勢頗為驚人,可姚廣孝作為實際經手部隊編製、後勤補給的掌控者,深知燕軍遠遠沒有做好與官軍正麵抗衡的準備。
姚廣孝一邊展開圖紙,一邊分析道:“首先是糧草補給問題!雖然開戰之前,我軍極力囤積糧草,可戰端一開,我軍兵員數額激增,糧草消耗速度也隨之激增,僅半月征戰,我軍糧草儲備便已消耗七成,幾乎無力支持大軍遠征。”
朱棣低頭看向輿圖,手指在黃河一線輕輕劃過,而後越過北直隸、山東,停留在真定府。
朱棣沉吟道:“我那好侄子已經搬出了耳順之年的長興侯來征討我軍,若要北伐,朝廷則需要籌備大量糧草,我軍可以騎兵長驅直入,側襲南軍補給線,設法取食於敵。”
姚廣孝點了點頭,似乎對朱棣的戰法早有預料,接著又換了另一張輿圖,繼續說道:“以目前的糧草儲備,也隻夠騎兵發起一到兩次萬人規模的會戰,倘若戰局不利,我軍將陷入斷糧困境。”
朱棣笑了笑,繼而道:“那便隻能賭一把了,好在本王的運氣向來不錯。”
姚廣孝也隨之一笑,而後將指尖落在北平府上方,輕輕一點道:“南軍來勢洶洶,我軍即使主動出戰,也隻能以挫其銳氣為要,絕不可戀戰。我軍家底薄弱,絕不可在野外與南軍拚消耗,當前最優的方略,還是沿著北平府周邊各城池作防禦戰,逐次消耗南軍實力。”
早在洪武末年,袁珙便借口勘測風水之說,對北平府城牆作了大規模調整,將城牆進行修繕和加固,根據袁珙的測算,以北平當前的城防,可以輕鬆抵禦十萬大軍的圍困。
朱棣微微皺眉,盯著北平府的城防思索許久,搖了搖頭道:“光固守堅城,絕不是長久之計,這同樣是在與南軍拚消耗。本王以為,應當依托堅城,爭取打出一係列防守反擊戰,方可達成消耗南軍實力的戰略目標。”
姚廣孝知道,戰略決策之事,朱棣的天賦遠勝自己,他能做的就是將戰前的所有盡可能,全部細致地呈現給朱棣,好讓朱棣能清晰地做出最優判斷。
建文元年七月二十,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朝廷的北伐大軍正式組建完畢,兵馬總數計十五萬,對外號稱三十萬,以長興侯耿炳文為征虜大將軍,洪武初年驍騎右衛指揮僉事李英之子李堅為副將,昔日太祖皇帝帳前親兵、指揮僉事顧成為左軍都督,可謂精銳雲集。
大軍開拔之前,建文帝親自在京師為耿炳文送行,並當中宣讀討賊檄文,號召天下大軍共同討伐道:“逆臣燕賊,竊據北疆,逆天暴物!吾君受天命,統禦天下,弟友兄躬,以孝立身,廣施仁德之心,常懷百姓安樂之計。四方往來修睦,九州民安風順!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乃天授皇命。今燕王以臣弑君,以弟酖兄,實乃崩壞綱常禮儀!期以上天之靈,助君戡定之力,出師授律,應機誅殄,在斯舉也,永清燕賊亂黨!”
宣讀完畢,耿炳文領受檄文,鄭重向皇帝拜別,跨上戰馬向北而去。
恰是在同一時刻,北平燕王府內,燕王召集帳下諸將,以天地為見證,誦讀靖難檄文,悉數朝廷削藩惡行,號召天下大軍起兵靖難,掃除朝中奸佞,繼而道:“皇考太祖高皇帝,並建諸子,藩屏國家。皇考有疾,初不令諸子知之。閏五月初十日亥時崩,十一日寅時即斂,七日即葬,逾月始報訃諸王,又不容其奔喪,而信任奸邪悉更祖法!諸王小過便見削奪,未及期年,削奪五王,湘王被迫闔宮自焚。我守藩以來,一心敬慎奉法守分,不敢違越......今少主為奸臣所蔽,恐不見答!則惟應以爾等往,清君側之惡,扶國家於既壞,安宗社於垂亡,恭朝闕庭,謁拜陵寢,然後退守舊藩庶,幾以明忠孝之心!”
而就在靖難檄文讀罷的一刹那,萬裏晴空瞬間大雨傾盆,狂風之下,王府的簷瓦竟被吹落在地。眾將嘩然,皆以為此事乃不祥之兆,就朱棣也不禁臉色微變。狂風驟雨之中,姚廣孝身披黑色袈裟,手持法杖、緩步踏出,在三軍麵前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詞,狂風吹打著姚廣孝的身軀,姚廣孝卻巋然不動,仿佛漫天風雨並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