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溝河首戰失利後,朱棣越發感到焦躁,無形的危機感縈繞在他心頭,令他整夜無法入眠,姚廣孝早已告誡過,靖難之役,具體的戰役不可急躁,但大的方略卻是絕對緩不得,這意味著燕軍隻有通過接連不斷的勝利來確保推進速度,任何一場挫敗都是朱棣難以承受的,就如同離弦之箭,若是失去了發箭刹那的動力,則絕無可能命中目標。
該如何破局?朱棣卻並沒有明確的對策。
四月二十二日,武定侯郭英所部加入戰團,在燕軍後勤補給線埋設大量火藥,以火攻加炮轟之攻勢,給燕軍內線部隊造成慘重損失,自起事以來計算,這無疑是燕軍打過的最狼狽的戰役,而隨著抵達戰場的南軍越來越多,燕軍可以輾轉騰挪的空間也不斷被壓縮,如果李景隆完成合圍之勢,那燕軍的覆滅便隻在旦夕之間。因此,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必須要在南軍的重圍之中撕開一個缺口,方有可能扭轉局麵。
四月二十三日深夜,戰前會議上,朱棣對眾將喝令道:“破局之法,唯有孤注一擲,平安和郭英的軍陣皆防守嚴密,南軍的薄弱之處正在於李景隆本部所在。”
帳下的張玉臉色微變,小聲提醒道:“殿下,李景隆的中軍大營兵力也最為雄厚,恐怕不是輕易可以突破的。”
朱棣語氣堅定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敵陣堅固與否,和兵力多寡並無關聯,若是防守者堅定,溝壑也會變為通途,若兵無戰役,通途也會變為溝壑。”
張玉神色淩然,沒有再反駁,朱棣掃視眾人,冷聲問道:“諸將若無疑問,明日一早,我軍全線出擊,目標,李景隆的中軍大帳!”
四月二十四日佛曉,決定燕軍命運的戰爭開始了,這一次,燕軍選擇主動出擊,朱棣以朱能為疑兵,做出襲擊平安、郭英所部的姿態,主力大軍卻兵鋒一轉,徑直渡過白溝河,向李景隆的大軍發起進攻。
朱棣命張玉坐鎮中軍,陳亨率領右路軍,先鋒官是房寬,大將邱福為後應,共率馬步兵十萬,渡河列陣迎敵,朱棣本人則親率數千精銳騎兵,由側麵直衝進敵方陣營中,利用騎兵優良的機動性,來回衝殺,從而達到將敵方中軍衝散的目的,此先張玉評價李景隆之言說的沒錯,大兵團作戰,若無一名合格的主帥,則大軍前後不相應,左右不相謀,將帥不專,號令不一,如何成事?朱棣所部騎兵僅來回衝擊了兩輪,李景隆的中軍便隱隱有了崩潰跡象,但沒等燕軍進一步擴大戰果,白溝河以北的瞿能並平安所部兵馬已然大舉來援。
戰事在此時陡然變得焦灼起來。燕軍先後趨出南軍大營,燕軍先鋒大將房寬早已列隊相迎。兩軍戰到一處,平安急令精銳騎軍側翼襲擾,意在直取房寬本部將旗,房寬遠非平安的對手,僅兩三輪衝擊,房寬的防線便被平安擊穿,房寬隻能下令後撤,先鋒軍馬陷陣頃刻崩潰。張玉等見房寬已敗,心中甚是焦慮,忽然在陣後見到燕王大旗,朱棣親自帶領數千精騎衝出陣前,殺向平安,朱高煦及張玉所部左右掩殺,與平安本部戰至一處。
兩軍正是廝殺到難舍難分之際,突然南軍陣中響起密集的鼓聲,部署在側翼的南軍弓弩軍陣亂箭齊發,燕軍在箭雨的覆蓋下損失慘重,而朱棣本人的將旗無疑受到了南軍的格外關照,那箭鏃好像長了眼似的,都在燕王陣前飛旋,若不是建文帝先前有禁殺燕王的旨意,這箭雨恐怕就是照著朱棣本人齊射而來了,盡管南軍投鼠忌器,可兵力和軍械上的絕對優勢確實不可忽視的。
燕軍仍然被南軍的箭矢壓製,難以組織有效反擊,朱棣見勢不妙,冒著箭雨揮劍力戰,即使坐騎幾度在亂箭之中被射殺也絲毫沒有動搖,隻是平靜地拍去塵土,換馬再戰,隻是無論是朱棣本人,還是苦戰之中的燕軍將士,內心都清楚,繼續這麼消耗下去,己方的崩潰不過是時間問題。
幾度率隊衝殺南軍薄弱處而不得的朱高煦狼狽地退下來,擦了一把臉上的黑血,惡狠狠地喊道:“出征之前,大師不是信誓旦旦說,關鍵時刻必有上天相助麼?難道大師是在蒙騙我等?”
朱棣端坐在馬背之上,眼見四麵八方的南軍不斷縮小包圍圈,外圍的燕軍已經呈現崩潰之勢,卻依舊神色如常,朱高煦心急如焚,正要揮刀再戰,卻見平地忽地刮起一陣大風,霎時間天黑地暗,飛沙走石,交戰雙方都被這陣大風所困,燕軍也趁此機會發起反擊,打破了南軍的何謂企圖,戰事在此時再度陷入僵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