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向死而生(2 / 2)

七月二十日,姚廣孝親自抵達濟南前線,如同滹沱河之戰一般,當麵勸告朱棣退兵,朱棣自知,燕軍無法突破南軍防守的堅城,南軍也無力主動出戰,雙方血戰無數場,卻隻是讓一切又回到了戰前的態勢,望著濟南城頭飛揚的明軍大旗,朱棣悲愴地仰天長歎,收刀向北而去,人群之中的朱高煦冷眼注視著姚廣孝,一手默默握緊了刀柄。

七月二十三日,無力維持戰線的燕軍收縮兵力,放棄在追擊南軍過程中攻克的眾多府縣,準而集中兵力攻占了孤立無援的保定府,而後在此囤駐兵馬糧草,與南軍對峙。與此同時,因在陣前大肆斬殺俘虜,駐守北平的世子朱高熾,也來信委婉地表示了對朱高煦擅造殺孽的不滿:征伐是手段而非目的,以殺戮立威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在讀過書信之後,燕王隻是草草將信件丟給朱高煦看,而後口頭敲打了朱高煦一番。

朱高煦恭敬地聽著,心中卻是暗自竊喜:父親大人如此作態無疑已顯露出偏袒之意,那坐鎮後方的哥哥和大師懂什麼?陣前殺幾個俘虜不過是尋常之舉,如今自己戰功赫赫,深得父親讚賞,隻怕是坐鎮北平的哥哥,還有那幕後支持哥哥的道衍大師坐不住了。

朱高煦低頭小聲嘀咕道:“好哥哥,你既然體弱多病,這替父親分憂之事,便交給弟弟來辦好了。”

朱高煦在心中竊喜,眼中略過一絲狠厲的冷光。

建文二年八月十一日,確認燕軍撤兵之後,分駐山東各險要之地的南軍諸將齊聚濟南,商議下一階段的對敵之策,當前盛庸取代李景隆做了征演大將軍,李景隆黯然回京,將要接受朝廷的清算。而前線形成以平安為主力,鐵鉉為後勤,盛庸居中調度指揮的格局,在諸將的嚴密封鎖之下,燕軍始終無法再前進半步,實控的範圍最遠隻到保定府,至今未出北直隸,帳前軍務會議之餘,平安神神秘秘找到盛庸,正要和他分析白溝河之戰中李景隆的反常表現,對李景隆帥旗倒塌之事,平安始終懷有疑心,白溝河一戰,實在疑點頗多,所謂風沙,未免來得太過蹊蹺,哪兒都沒去,偏偏去了李景隆的中軍大帳,誰的軍旗也未吹斷,偏偏吹斷了帥旗,需知以雙方數十萬大軍廝殺範圍之廣闊,就算吹倒了帥旗,相隔數裏之外的主戰場又怎會得知?要知道即使是三丈高的大旗,隔開數裏開外再望去,便和一根微不可查的細線沒有分別,就算被吹倒了,何至於會使得前線軍士一瞬間軍心崩塌?那遍布戰場的“我軍已敗”究竟是誰傳出來的?

“大帥,末將曾聽聞,在白溝河之戰前,燕王與李景隆曾有書信來往,朝廷假意與燕王講時,曹國公便是居中聯絡之人,你說此倆人會不會.......”

盛庸臉色微變,立即低聲嗬斥道:“將軍慎言!”

作為從洪武時代一直久居軍伍的老將,盛庸自然知道平安話中所指。他分明是在暗指李景隆與燕王私下有所勾結,可這種罪名,是絕不可以擺在明麵上說出口的。

盛庸斟酌了片刻,低聲說道:“好叫將軍知曉,曹國公雖是以罪臣之身返回京師,正在麵對朝臣鋪天蓋地的彈劾與攻訐,可至今為止李景隆並未受到實際的懲處,連爵位也未曾降過。陛下隻是不痛不癢地罰了曹國公一個禁足一年,足以看出懲罰是假,保護是真。陛下顯然對李景隆還是有所依仗,有意保他免於受罰。至於這道理嘛,倒也簡單。將軍你想,黃子澄是天子門生,而李景隆是由黃子澄舉薦的,百官參倒了曹國公,下一個自然要參黃子澄。陛下對黃子澄多有信任,自然不希望因李景隆一事影響到他。”

平安聞言,急躁的反問道:“可是倘若曹國公與燕王真有私交,那陛下豈不是身處危險之中?”

盛庸無可奈何地看了平安一眼,朝他攤開巴掌,甕聲甕氣問道:“證據呢?將軍說曹國公私下與燕王勾結,可有證據?”

平安一時愣住了,嘴唇微微抖動著,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