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載揚州作畫師 一、賣畫揚州(2 / 3)

鄭板橋“十載揚州”結識了很多畫友,李鱓、金農、黃慎等都與他過從親密,對他的創作、思想乃至性格都有極大的影響。這期間,統治階級給予板橋隻有冷眼和誹謗。他所感到溫暖的,就是這些在貧困中的藝術家們“相濡以沫”的友誼。

李鱓和金農都大板橋七八歲,這時都有相當名聲了。他們常常和板橋一起飲酒遊玩,切磋書道畫藝。李鱓號複堂,氣度恢宏,為人爽直而沉默寡言,一望而知見過大世麵。他是板橋的興化同鄉,早年在古北口禦前獻畫,康熙皇帝叫他擔任過侍從。不過,和板橋相過從時,他已被逐出宮廷,天天喝酒畫畫,有時煩悶起來,甚至將已畫好的畫撕裂。他的花鳥畫得很精妙,詩也寫得好。賀園凝翠樓是他與板橋、冬心等常常流連的地方,楹聯“出郭此間堪歇腳,登樓一望已開懷”,就是他所撰。

金農字壽汀,浙江仁和人。滿臉絡腮胡子,矮墩墩的身材,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他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衣上滿是灰塵,又愛好收羅古董,很多朋友都開玩笑說他是唐人傳奇中的“胡商”。他曾從大學問家何義門學習,學問很好。據說有次有個鹽商請他吃飯,席間以古人詩句“飛紅”為酒令。那個鹽商說了句“柳絮飛來片片紅”,一座嘩然。金農為之解圍,說這是古人的詩句,並隨口編了四句詩:“廿四橋邊廿四風,憑闌猶憶舊江東。夕陽返照桃花渡,柳絮飛來片片紅。”大家以為金農博聞強記,佩服得不得了,那個鹽商也很感激。金農不僅才華橫溢,而且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和以布衣終老的氣節,這些,都很使板橋傾倒。

黃慎字恭壽。這位來自福建的畫家曾從上官周學畫,他晝思夜想突破老師的畫風,創立自己的風格,這樣痛苦地思索了幾個月,後來,他見到了懷素的草書真跡,那飛動的筆勢和連綿的線條,使他歎息,使他陷入沉思。一次,他在街上行走時,忽然若有所悟,急忙向街旁的店鋪借來紙筆作畫。果然畫麵體現了懷素的筆致和墨色,迥然不同於往日的畫境。黃慎不禁拍案大笑:“吾得之矣!吾得之矣!”街上的人都以為他瘋了。

板橋和這些不同凡俗的朋友,常常聚集在茶樓酒館,吟詩作畫。揚州有“茶肆甲天下”之稱,當時的茶館,多集中在北門橋一帶。酒樓多集中於紅橋附近,供應有通州雪酒、泰州枯酒、陳老枯酒、高郵木瓜酒、五加皮酒、寶應喬家白酒、紹興老酒、高粱燒酒等南北名酒。鄭板橋和朋友們最愛到六安山僧茶葉館聚會。那館是六安山的和尚們開的,用的是自己種的茶。板橋曾為這個茶館寫了一副對聯:從來名士能評水,自古高僧愛鬥茶。

這些狂客,就是十幾年後活躍在江蘇揚州地區的一支新興的繪畫流派——揚州八怪。清初,“四王”摹古畫派居於“正統”地位,他們以黃公望為遠祖,以董其昌為近宗,因循抄襲,造成“人人大癡,個個一峰”的局麵。無疑,板橋和他的朋友們是與之大相徑庭的,他們給畫壇帶來了清新之氣。

俗話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這句話原出於何處,已不可考。王十朋注蘇軾《於潛僧綠筠軒》“世間那有揚州鶴”句引李厚注雲:“有客相從,各言所誌。或願為揚州刺史,或願多貨財,或願騎鶴上升。其一人曰:‘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蓋欲兼三人者之所欲也。”[29]鄭板橋既沒有權勢,又沒有金錢和升仙術,他能在揚州得到什麼,他的感受如何呢?他曾寫有《揚州》七律四首,記敘了他彼時彼地的觀感,茲錄於下:

畫舫乘春破曉煙,滿城絲管拂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