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落此處,閩寧對口扶貧協作喜事連連——當然,最令寧夏各族人民歡欣鼓舞的是習近平總書記時隔4年,再次到寧夏考察他一直掛在心頭的閩寧對口扶貧協作……
2020年6月8日,也是我抵達寧夏的當日,恰逢習近平總書記再度踏上他深懷感情、時時惦念的“塞北江南”大地。之後的三天時間,總書記風塵仆仆,考察黃河灌區,走訪紅寺堡脫貧群眾和扶貧車間……那幾天裏,我沿著總書記的足跡,走了幾個地方,所見所聞,寧夏大地處處洋溢著幸福的熱浪。人們從心坎上溢出一句很流行的話:“有一種幸福叫總書記來到咱身邊。”
是的,對脫貧了的寧夏人民而言,對那些為脫貧而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廣大幹部來說,沒有比總書記來到他們身邊、沒有比在總書記的關懷下真正實現全區脫貧攻堅戰全麵勝利更幸福的事兒!
寧夏人對習近平總書記的情意,是其他地方的人很難體會到的,這應該源於24年前習近平親自開啟並一直關注了24年的閩寧對口扶貧協作。也正是因為這個跨越了近四分之一個世紀的偉大工程和兩省區之間的真摯情誼,才讓這場“山海之戀”變得壯美與激情——
相距2000 多公裏,
寧夏與福建,
我們曾經很遠,如今很近,
隻因24 年跨越山與海的守望與相助……
是的,假如不是因為一個偉大時代的開啟,假如不是中國共產黨人的一個莊嚴承諾,假如不是習近平總書記24年時時刻刻的掛念,這“山”與“海”能有今天這樣情意綿綿、遙相呼應、相戀相愛的情景嗎?
是的,假如不是“海”的胸懷和“海”的慷慨,“山”會有今天如此的綠與如此的花木茂盛嗎?假如不是“海”的激蕩與浪拍,“山”會有今天開放和仰望天空的新理念嗎?假如“海”不是持久地將暖風吹拂,“山”怎可能伸出巨臂,將“海”緊抱在自己的懷裏?
山與海,本是兄與弟、姐與妹。山海相助,天地共榮;海攜山起,宇宙生輝。閩寧對口扶貧協作之所以堪稱地區與地區之間對口幫扶的典範,就在於這對“好哥倆”原本都不是“大塊頭”,或者說在眾多“大哥大姐”中屬於並不起眼的一對攜手夥伴,然而“山”與“海”卻以24年的真情相戀與相愛,書寫了人類發展史上一部具有史詩意義的真情詩篇……
“山”和“海”為何能如此?這或許需要社會學家花費很多時間去調研分析。而我個人感覺,這“山”與“海”的經典攜手,其中皆因一樣至高無上的東西存在於它們中間,那就是情懷,或者說那就是祖國與人民、領袖與人民、人民與人民之間的情懷。
一個人需要情懷。沒有情懷的人,無論官位再高,財富再多,人長得再帥再美,結果他(她)在離開這個世界以後什麼都不會留下,甚至連人的“符號”——名字——也會很快被淡忘。
有情懷的人,屬於高尚和高貴的人;有情懷的人,即使是個貧窮者或文盲,他的精神和道德也將在聖壇上高高地屹立著。
一個有情懷的人,對他人、對弱者、對祖國、對人民、對親人和友人、對現實和未來,都將留下珍貴和令人敬佩的東西。即便他僅為他人撿起一根柴,燃燒的也是溫暖的火焰;如果他是一位知識分子、科學家,那他將點燃的是思想的火炬與人類進步的引擎;如果他是一位幹部或政治家,那他將為一個團隊、整個社會或民族,帶來光明與幸福的時代光芒……
情懷如詩,情懷即詩。
在扶貧和脫貧攻堅的征程上,決策、措施、方案、計劃、行動等事務,一個都不能少。然而,所有的這一切中,唯獨決策者、領導者、具體幹事者和所有參與這場偉大戰鬥的人的情懷,最重要、最根本、最可貴。
中國脫貧攻堅、攜手奔小康,“一個都不能少”,56個民族“一個都不能落下”,這是習近平總書記的情懷,這是當代中國共產黨人的情懷。
閩寧對口扶貧協作,以“不到長城非好漢”的決心和信心,“促進寧夏貧困地區盡快脫貧,推動閩寧兩省區經濟和社會的持續、快速、健康發展”,這是習近平總書記主導下的閩寧兩省區廣大幹部和人民群眾在20多年中鑄造出的山海情懷——它如黃河之水,源遠流長;它如武夷山巍峨挺拔,永立東方……
這情懷,便是詩的磅礴情懷。
閩與寧,原本相隔遙遠,天各一方。然而正是一個時代的風雲際會,一個政黨的曆史使命和習近平總書記的一片情懷,將這相隔遙遠的兩地,如山與水、天與地一般融合在一起,構成了一部超越於距離、超越於時空,也超越於民族的偉大詩篇。在今天的寧夏大地上,無論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六盤山區到賀蘭山脈,我們都可以看到“閩”的存在與“閩人”的身影。
有人說,在寧夏的閩商達10萬人;有人說,“閩”字的工廠和企業有萬餘家;更有人說,如果讓寧夏人脫開了自己血緣上的親朋好友,再選一個親人的話,他們十有八九會說:福建人。“福建人就是我們的親人”——我聽自治區的領導這樣說,聽自治區的各級幹部也這樣說,寧夏貧困地區的廣大群眾更是親切而深情地這樣說。自然,如果讓那些曾經和至今仍在福建工作的寧夏人來傾訴“福建親人”的話,其情其事,更有數不盡、說不完的催人淚下的故事。
在我的印象中,能把非血緣的人稱之為親人,似乎隻有人民群眾對解放軍才這樣稱呼。閩寧對口扶貧協作能生出如此情深的“人際關係”,這是中國扶貧脫貧史冊上異常耀眼和暖心的一件事,或許它的意義比那些走出大山、擺脫貧困的山區百姓在現實中多添了一頭牛、多種了10畝地更加難得與可貴。
情誼無價,意味也在此處。
在福建采訪時,我遇見了一位西吉常駐福建的人事幹部董成璧先生,他說他就是當年在福建掛職幹部牽線下,第一次帶領97名西吉女青年到福建務工的“勞務站長”——董成璧自己給自己封的官職。
“第一批離開西海固到海這邊來的姑娘,一般都是十七八歲,最大的不超過25歲。當時我也才20歲,是剛成立不久的縣扶貧辦工作人員,因為考慮到我是學校畢業後新上班的,能說普通話,所以讓我帶隊,這一帶就帶了20多年……”沒有人比董成璧更能體味“山海之戀”的深意和個中的味道,他說他親手帶過來的在福建務工的家鄉人就有六七萬。
“我能報得上名字的‘上門女婿’就有170多個。有200來個女孩嫁到了莆田……我都能叫得上她們的名字,連她們丈夫的名字甚至一些孩子的名字我都能叫得出來!”這是董成璧最驕傲的事。
站在莆田的大海邊,董成璧在我麵前長長地歎了一聲,說:“當年我帶人過來,要走七天七夜,因為當時還沒有高速路……剛到這兒時,女孩們白天幹活,晚上在被窩裏哭,一是想家,二是不會說普通話。我就像一隻兔子似的,到處躥來躥去,幫她們解決這事處理那事,第一個月我瘦了12斤……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打退堂鼓,可是看到我們那些姑娘第一次拿到千元工資時的情景,我……我再也沒有想回去的念頭了,我就想這輩子要讓我們窮山溝裏的孩子都能拿到更多更多的錢,讓他們能夠看一次大海、遊一次大海,痛痛快快地吃一次麥當勞、海鮮,天天有熱水澡洗……”
說到此處,董成璧已經淚流滿麵。
“後來我又發現,我必須繼續留下來……因為從我們那邊過來的人,不僅能夠掙錢,而且在這邊待上幾個月、幾年後,女孩們越來越漂亮了,男孩們越來越有靈氣了,這個更讓我高興和意外!原來我們寧夏山區的人並不笨嘛!也是可以像沿海地區的人一樣,活得好好的,活得有出息!”
董成璧越說越激動:“你知道嗎,我現在不僅自己一家人都在福建這邊,哥哥弟弟也都在這兒。跟我一樣全家留在這兒的寧夏人,已經有好幾千人……”
“有可能再回老家寧夏嗎?”我給董成璧出了個問題。
“我?目前沒有想過……”他愣了一下,回答道。
“為何?”
“我知道家鄉現在也變得很好了,但這邊仍然需要我。閩寧對口扶貧協作後,老家那邊出來務工的人員還很多,現在光莆田一個地方就有幾千人,我是這支勞務大軍的站長,所以大家還需要我……”董成璧笑著補充道,“我的工資和人事關係還是在西吉噢!”
啊,其實像董成璧這樣的“山海”雙棲人何止一兩個,他們身上的山海情懷自然格外濃烈。這樣的情懷,通常可以熔煉出有形的物質和崇高的精神,能讓兩個遠隔千山萬水的地區攜手共榮。
由此我們再一次感覺到閩寧對口扶貧協作所建立起來的“山海之戀”,其實已經凝聚成如萬裏長城般堅固的偉大情懷。
情懷能讓人超然,能讓人刻骨銘心,更能讓人勇往直前,不斷奮進和創造奇跡……
我知道,閩寧之間的山海情懷,在現任寧夏福建總商會會長、寧夏麥爾樂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黃添進的身上,怕是最典型和具有代表性的了。
“70後”的黃添進,今天算來也是奔50歲的人了。但在32年前,他懷揣3000元到銀川時,也才18歲。那個時候的他,不懂詩,也不知詩是何味,他的心頭隻有一個夢想:走出自己貧窮的山鄉,到遙遠的地方,忘掉自己的身份,幹出一番能夠讓自己有尊嚴地活著的名堂來!
其實這就是黃添進這樣一個沒有什麼文化的福建人的“詩”——那個時候黃添進的“詩”是苦澀的,沒有半點浪漫,隻有心酸的淚水獨自往肚子裏咽……
“當時我們福建山區也不富,但我有手藝——做糕點的手藝。我心想:人家已經富了的地方我肯定幹不過他們,所以就奔到比我們更窮的寧夏來了……這一來,沒想到就是32年,我也從‘海’那邊的人,變成了‘山’這邊的人。”黃添進今天的這番感慨,還真道出了“山海”之間的那份詩意。
當年18歲的他舉目無親,獨自一人來到銀川時,他看到這裏的百姓很少吃得上用大米和糯米做的糕點,尤其是內地人喜歡吃的綠豆糕和“驢打滾”,這裏的國營食品店根本沒有。於是黃添進就在銀川火車站旁租下一間生產車間兼宿舍的小房子,開始將他從湖南學來的做糕點的手藝使了出來——這也使他成為當時銀川第一個糕點加工個體戶,當然也是第一位閩商食品小老板。最初的創業日子並非一帆風順。推著車子在車站叫賣一天,賺上百十來元,除去生產成本和房租等所剩無幾。最讓黃添進記憶深刻的是,少賺錢、不賺錢都可以撐過去,可南方人難以適應幹燥的塞外生活,流鼻血、拉不出是最難受的事,黃添進幾乎天天為此遭罪。“後來是一位好心的本地大伯用他自己的土方子幫助我止了鼻血、通了腸胃,這才讓我能夠繼續在銀川待下來。”黃添進說,他在寧夏32年,數不清有多少伯伯嬸嬸、兄弟姐妹幫助過他,甚至在他突然生病倒下被人送進醫院後,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還給他送水果、送奶茶。
“我對寧夏親,是因為寧夏人先對我親……”糕點人出身的黃添進沒有多少文化,但當他說起寧夏和寧夏人時,滔滔不絕,繪聲繪色。“他們實在,他們拿你當親人,你就不得不像對親人一樣對待他們……時間久了,你就覺得自己就是這塊土地上的一員,你就是做生意,也要實實在在,多想著為大家服務,把香甜留給你當作親人的每一個客戶。”
“麥爾樂”是黃添進企業旗下的品牌,現在在寧夏知名度很高。“賣得開心、賣得快樂,這就是我食品名字的意思,它其實是我在寧夏做食品生意的心境……”每逢被問到他的食品品牌是何意時,黃添進總是如此解釋。
寧夏人讓黃添進“賣得快樂”,所以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好、越做越大。2006年,黃添進的“麥爾樂”在銀川開設第一家西餅店,隨後沒幾年就發展到40多家連鎖店,並且完全實現了中央工廠生產配送和餅店現烤相結合的經營模式。2013年,黃添進瞅準商機,投資1.3億元在銀川德勝工業園區建設了一座現代化的無菌化食品加工廠房,擁有國內一流的生產線,經營月餅、粽子、湯圓、麵包、蛋糕等幾大係列近200個品種,年產值1億多元。這位當年僅帶3000元到寧夏闖蕩的福建山區窮小子,如今早已變成億萬富翁。2015年,黃添進成為寧夏福建總商會會長,成為閩寧對口扶貧協作中的閩商引路人。
“寧夏福建總商會會員總數由最初的50多人,現在已經發展到1800多人,代表著在寧的5000多家企業和8萬家商戶,僅5年間對寧夏的投資就達20多億元。我們大家都把寧夏看作是自己的家鄉,是為自己的父老鄉親做事,所以幹勁越來越大,情分越來越濃。”
我知道,30年前的1990年,黃添進就把一家子搬到了銀川。那個時候老家的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黃添進說,寧夏人待我如家人,既然家人在那邊,我就得搬過去。後來他的三個孩子先後都是在銀川出生的,於是黃添進幹脆把自己連同孩子們的戶口全都遷入了銀川。再後來,三個孩子都上完大學,本可以在福建和沿海其他地方工作,但黃添進又動員孩子們回寧夏。他對孩子們說:“寧夏才是你們的家鄉,你們學到了知識,就要為正在奔小康的家鄉作貢獻。”如今,黃添進的兩個女兒也已成家,對象都是寧夏本地人。
32年前的一個福建窮小子,隻身一人來到寧夏。而今他全家四世同堂、十幾口人都在寧夏,成了真正的寧夏人。
黃添進的人生變奏曲,是無數“山海之戀”的縮影,他的寧夏情懷已浸入他和他家族的血脈之中,什麼力量都無法改變。而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詩”——用情懷寫成的詩:
山間的雲,就是海上的浪。
海上的波,就是山中的風。
山挽住了海,海才寬闊無邊。
海簇擁著山,山才顯得壯美。
我在山海中遊弋,
猶如在幸福中蕩漾……
聽說林小輝這人是在林月嬋家裏。彼時我正在采訪林月嬋,有個電話打到她手機上後,隻見林月嬋立即興奮起來,跟電話那頭的人說得親熱異常。這自然也引起我的好奇。
“林小輝,是個好企業家,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投在了寧夏那邊,你得采訪他……我把他叫過來!”林月嬋說到林小輝這人時,說話竟也不像病態時那麼停頓了。可見這個林小輝在她的心目中分量不一般。
現在林小輝就坐在我麵前——正巧,我在福州時他剛從寧夏那邊回閩辦事,於是便有了我采訪到他的機會……
“你最好到我在隆德的閩寧工業園區看看……”林小輝不像個生意人,話不多,一臉憨厚,他如此說。
我答應了。一年之後的2020年6月初的寧夏行,我和他在隆德他的閩寧工業園區見了麵。現場所見,比在福州聽他講的要生動和深刻得多,而且有些不可思議:在十分偏遠的大山峽穀間的一片平地上,一排排整齊嶄新的廠房和樓宇聳立在那裏,寬闊的馬路、來來往往的汽車,一派繁忙的景象……
“這就是我們的辦公樓。”林小輝將我領進一棟四層樓房,從一樓的園區產業展區開始介紹,一直到四層的辦公區,林小輝的“黃土地”王國盡顯威武和實力。“這個閩寧工業園區,在隆德縣支持下,由我投資興建。2012年8月21日奠基,目前已建成四期,占地3000畝,建廠房20餘萬平方米,已投入基礎設施資金6億多元。引進入園企業51家,其中約三分之一為閩籍企業,有6家規模以上企業,全園實現年產值5億元。兩三年之後,估計園區年產值可以達到30億元至50億元,因為我們已經把‘上海醫藥’企業引入園內了,明年他們的產值就要達到20億元左右,這是中國藥業界的巨無霸……”林小輝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指著不遠處的一片新廠房,很是興奮地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