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人說“華藝”是古鎮燈飾業的“黃埔軍校”,從區炳文嘴裏我們得到了證實。“這不奇怪。當時我們辦廠比較早,後來賺了錢,所以廠子裏有一些頭腦精明點的員工就自己另開爐灶……好事。如果沒有這些人跟著我們做,古鎮的燈飾市場就做不大,單靠我們華藝一家也撐不起來。”區炳文對此引以為自豪,並無任何壓力。“即使到了現在,古鎮燈飾產業要發展,也必須依靠你追我趕的激烈的市場競爭,才有好戲看,否則一潭死水成不了潮汐,一枝獨秀成不了春色。”
“華藝”之後的戰略,是向外擴張。他們以其強大的實力和品牌,在全國各地建立辦事處、連鎖店和專賣店,多時達1000餘家。“但是我們也走過彎路。”早已穩居古鎮燈飾“老大”的區炳文先生是個十分坦誠的經營家,他說古鎮燈業發展到今天,走過的道路也有曲折的時候,讓外人和後人知道這些情況,對古鎮未來發展是有好處的。“錢賺多賺少隻是個數字,但經驗和教訓才是經商的真金。我們華藝也有一個低潮的時候,上世紀90年代,古鎮正處在大發展時,我們華藝的主場則在古鎮之外。後來我們及時將戰線從外麵拉回古鎮本土,可由於投資策略上一次重要失誤,結果喪失了一次黃金發展期。好在後來我們及時糾正發展的戰略方向,重新將企業發展重心回到燈飾。同時依靠相當強勁的經濟實力和技術優勢,把產品轉向節能燈飾,又建立了自己的包裝、配件和外貿體係,使得華藝能以燈飾‘航母’的陣營,乘風破浪殺回市場。特別是借助與專業配套產品企業的強強聯合,以及大力開發有自己知識產權和質量保障體係的品牌產品,使華藝在很短時間內,重振雄威。”
似乎必問的一個話題:“‘華藝’的年銷量現在達多少?”
區炳文笑笑,淡淡地回答:“四五個億吧!”
我們的內心有種敬佩:實在不能小看古鎮人!
“走過20多年的燈飾之路,尤其是我們古鎮成為‘燈都’後,我們再不能簡單地以產值和銷量來衡量自我了。作為‘燈都’產業的龍頭企業,我們的責任應該比別人多一份,這就是如何維護和推進這個產業的更大化、更具競爭力。文化和素質,便是今天古鎮所有燈飾從業人員與企業的生命線。一種文化的產生,需要點滴積累。企業文化的形成,關鍵在指導思想。燈飾之都的文化形成,則需要整個產業的從業人員特別是起著領航示範作用的業主們,加強學習,不斷學習。吳潤富書記提出‘學習、學習再學習’的理念,非常英明。他的一句名言,值得我們所有古鎮人品味:搞燈飾的人不來古鎮是他自己的錯,但來了古鎮再不來則是古鎮的錯。一個‘燈都’領導有這樣的意識,就是一種含義非常深刻的文化。‘華藝’能夠從一個‘兄弟合股小廠’,發展到可以與國際著名燈飾企業競爭的國際化集團企業,我們遵循的正是一種始終從自身找問題和不足的文化意識。這是一種內動力。就像古鎮當年力爭‘燈都’冠名麵臨的考驗一樣,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做細致的內動力,再好的市場、再好的機遇,也隻能如一陣涼風從身邊吹過一樣,你不能獲得真正的涼意……”區炳文品著香茶,侃侃而談,似乎根本不像在接受采訪,而像古鎮燈都的一位“教父”在傳授著播智除愚的真諦。
我們似乎開始明白古鎮為什麼能夠成為“燈都”了。
“華藝”現在的總部在古鎮“燈飾”繁華的地段,擁有30餘畝大的麵積。“太小了!越發覺得束手束腳了!”區炳文在我們走向告別時透露:他已經買下170畝土地,投資幾個億的新廠區即將開工。“可我最得意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些年裏,從我們‘華藝’走出去的人中,至少有50人成為老板,其中不少人已經成為年產億元的大企業主……”區炳文認為,這是他對古鎮最大的貢獻之處。
難道不是?
我們又一次重新認識古鎮人。
築巢引鳳——漫步在琳琅滿目、光怪陸離的“燈都”。像“華藝”、“開元”這樣的品牌企業,如繁星般的眾多——“東方”、“華達”、“鬆本”、“巨人”、“中意”、“華裕”、“迪安”、“奧本”、“華泰”、“一銘”……
“賽迪斯”、“羅浮宮”、“歐利斯”、“雅諾斯”、“太平洋”、“澳詩寶”、“金蘋果”、“普斯特”、“威特麗”……
他們——她們中間的故事,每一個都很精彩。
“做生意與做人一個道理。要想做好生意,先必須把做人的道理弄明白。”“巨人”的老板區超鴻給自己的企業定位是:誠實做人,誠信做事。做好自己的產品,做好自己的工作,拿出手的東西必須讓人叫好。
“巨人”之舟這樣開啟遠航——再回首。
一條艱辛而輝煌的道路,迎麵,清新的海風已送來爽朗的潮聲,蔚藍色的海麵上,雖有風浪和驚濤,但洶湧著無盡的內涵與力量,這就是走向世界的“鬆普”照明,這就是走向國際的“鬆普人”——“鬆普人”以一首詩來介紹自己的企業與主人,表明了他們擁有頑強而堅定的自信、氣吞山河與海納百川的胸懷。
“你是一個消費者,你必定在選擇商品時,首先考慮的是否中意。你是一個企業,你必須把自己的產品打磨得你自己先中意。中意是內心的一杆秤,它一頭連著消費者,一頭連著你自己……”一個才20歲出頭的姑娘,她把經商的真諦摸得如此透徹,她的事業不“中意”才怪。
虞圓媛撐著“中意”之舟,演繹著小鎮巾幗不讓須眉的傳奇。
“我是古鎮人,我為自己是古鎮人而自豪。但今天的古鎮意義和‘古鎮人’的概念完全不同了。古鎮不隻屬於我們古鎮人自己,而今天的古鎮人屬於來自五湖四海的那些熱愛古鎮、專注燈飾,並為繁榮古鎮燈飾產業奉獻聰明才智的所有新古鎮人。”這段話,出自古鎮鎮曹一村黨支書區群鬆之口。
“隻要你看一眼我們這個遠離古鎮中心的農村今天的景象,你就會理解我的話。”那天到曹一村采訪,村支書老區就這樣對我們說。
於是我們推開他的辦公室,朝向窗外舉目遠眺。眼前是一個樓宇林立、街道縱橫、車水馬龍的完全的城市!其規模、其水準,可以同任何一個內地的中小型城市媲美。
“統計過在你村裏現在居住著多少人?”
“本村居民是5600來人,但外來常住人口和每天的流動人口無法統計,到底多少誰也沒有真正說對過。因為我們曹一村現在是古鎮燈飾市場的物流中心,每天往全國各地的車輛和人員多數經過這裏,你能數得清來來往往的人嗎?但有一個數字我可以告訴你們,2000年時,我們村幹部們在研究本村經濟發展時,看準了古鎮中心區燈飾市場蓬勃發展的前景,想通過本村的地理空間優勢,搞一些與古鎮中心區配套的房產出租業和物流生意。第一次投資2000多萬元蓋了3棟樓,開始大夥很擔心會不會有人來租。後來不僅很快有人來求租,而且不斷有人來問有沒有新的房源,於是我們村就不斷蓋房,5年下來,我們不知蓋了多少房子,甚至連自己都記不住……百姓也跟著一次次翻新自己的住宅,擴大自己的廠房。這小鄉村轉眼間便與城市相連在一起……”當兵出身的老區,依然保留了一些軍人的豪爽性格。他也是當年從“老板”走向村幹部的“紅色資本家”之一。一個很有經濟頭腦的村支書。
“古鎮發展,單靠古鎮人並不能有大發展。古鎮人必須把巢築好,才能引來四海的金鳳凰,才能帶動古鎮騰飛。”區群鬆說他的這套理念是基於本村的發展經驗。他介紹說,自從古鎮舉辦第一屆燈飾博覽會後,全鎮上下都在大發展,可作為遠離鎮中心區的曹一村如何發展成為擺在他們村班子成員麵前的一個頭等重要的思考題。沒有別的出路,隻有傍著“燈都”這隻大船一起航行,曹一村才可能“有吃有喝”,否則孤舟搏浪,隨時有沉到海底的危險。怎麼辦?舉兵進軍鎮中心區與人爭奪市場?不能。那是人家的地盤,你曹一村在那裏既無資金實力又無土地資源,空憑一股激情和勇氣,與阿Q沒什麼兩樣。“築巢引鳳”、“滾球戰術”!區群鬆在村委會上亮出自己的觀點,並將數月實地調查下來的一條條理由向村幹部和村民代表們亮相,同時把具體實施方案一一掏出。
“群鬆啊,你的賬算得在理,可要是房子蓋了,沒人來租咋辦?”幾位老村幹部問區群鬆。
“那就得把房子蓋得比古鎮鎮上的房子都要好!”區群鬆回答說。
“築巢引鳳”戰略啟動。第一批造房子3棟,總投資達2100多萬元,傾全村之力……區群鬆帶領幹部群眾沒黑沒白地戰鬥數月,氣派非凡的3棟寫字大樓在田園花木叢中巍然崛起,獨領古鎮風騷。
“我們要了!”東莞一家在古鎮的貿易公司當下以百萬元的年租金要下其中一棟,隨即又有數家大小公司租下另一棟……哈哈哈,房子還是我們的,一年盡收200萬元租金!賺大了!“我宣布,從今天開始,全村所有退休老人的養老金都有著落了!並且在原有基礎上每人每月再漲100元!月月領取!”村民大會上,區群鬆的腰板從未如此硬朗過。
“天大好事!”
“群鬆,你能不能再蓋幾棟大樓呀?”
村民大會上,那些老村民滿臉笑哈哈地衝區支書嚷嚷道。
“隻要大夥兒支持,我們還要蓋更多更多的大樓!”
“好,蓋吧!你們放手蓋吧!我們支持沒說的!”
幹群一條心,登天也有梯。曹一村的房子後來越蓋越多,一直蓋到今天這個樣——如鎮如城,又連鎮連城,成了“燈都”的一部分。有人說今日的曹一村是“燈都”古鎮的後花園。因為它是四周由田園簇擁的新城新鎮,又是新城新鎮連片的田園……
“當我們的曹一村成為古鎮‘燈都’的後花園時,如何讓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外來從商人員把根留住,成為我們的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和使命。”區群鬆說,這幾年,村裏從物業獲得的集體收益中,拿出相當大的數目用於改造道路,改善教育條件和居住環境。“不是吹的,曹一村的學校、曹一村的道路、曹一村的環境,敢同古鎮上任何一個地方相比!我們不比第一,但比最好。”區群鬆書記底氣十足地這樣說。
“走,咱們去看看剛建好的‘天宏物流市場’!”區群鬆一定要讓我們開開眼界。
穿過一片嶄新的街道,我們的眼前是一棟氣勢宏偉的建築,那造型是中西結合物,而更多的是古羅馬式的風格。
“這麼好的地方,做什麼用?”
“物流。古鎮現在是‘中國燈都’,每天從這裏發往全國各地和海外的貨物幾千車次,物流產業必不可少。我們這裏就承擔了這一任務。”區書記的解釋讓我們終於明白過來。
“不就是車來車往,用得著建這麼好的建築?”
“那不對。古鎮既然是‘燈都’,它的所有配套設施都必須符合‘燈都’的要求和水準。讓所有來到我們古鎮的外地賓客,哪怕他隻停一天、留一宿,我們都要讓他有種回家的感覺……”想不到古鎮農民已有如此好的“都市意識”!
古鎮不隻屬於我們自己的,古鎮屬於中國的、甚至是世界的。這樣的話我們不僅隨處可聽,而且隨處感受。
溫州人的第二故鄉——沒有比溫州人更深切體會古鎮人的這句話的內涵與意義。
素有“東方猶太人”之稱的溫州人,非常了不起。他們在中國走向市場經濟的曆史發展進程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古鎮“燈都”,同樣不可去溫州人的功績。
溫州人比古鎮人幹燈飾要早,而且即使在古鎮人雄心勃勃稱霸燈飾天下時,溫州人的力量仍然不比古鎮人遜色。但溫州人以“溫和”的性格“投降”了古鎮人——他們在無奈中舉家遷移到了第二故鄉——古鎮。
溫州人從商的偉大和不屈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新都酒店3樓,中山溫州商會就設在此。
溫州人做生意的滿世界都有,他們雖然各奔前程,但普遍有組織嚴密的同鄉商會。中山市的溫州商會竟然在古鎮,可見溫州人在中山的生意人主要集中在古鎮。一問會長董承聰,答案更加明了,原來溫州人在中山市的生意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在古鎮做燈飾生意。
吳潤富書記也不止一次對我們講過:古鎮之所以能成為“中國燈都”、產業發展到如此之大,溫州人功不可沒!
溫州人在古鎮的貢獻無論從他們所參與的人數,還是他們給這個“燈都”留下的財富,都是巨大而不可替代的。
“目前在古鎮的溫州人大約有18000餘人,占古鎮燈飾從業人員近三分之一。”董會長還告訴我們這樣一個數字,“10多年前,燈飾產業曾經是溫州四大產業之一,並列於皮鞋、服裝和五金產業。但10年以後95%的溫州燈飾老板都跑到古鎮來了。現在溫州本地的燈飾企業已經消亡,隻有個別主要不是靠燈飾產業活著的企業,沒有人再相信溫州燈飾還有多少生命力。”
“為什麼溫州燈飾由老大最後變成了古鎮的‘臣民’?”
“主要原因是古鎮的政府對這一產業的全力支持起了關鍵作用,相反溫州地區的政府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予這個已經發展很好的產業以政策上的支持。市場經濟就是這麼殘酷,競爭嘛!但任何一種產業,要具備規模和強大的競爭力,當地政府不給予支持和扶植,終究會喪失優勢的。”
“你們不埋怨溫州政府?不記恨古鎮政府?”
“不。相反,我們非常感激古鎮政府。因為是他們使我們這些溫州燈商有了越來越大的生意做,我說的完全是實話。”董會長一再這樣解釋,“溫州燈飾在1995年前比古鎮這邊要強,做燈的人也多。但溫州的產業基本上都是靠個體私營業主自然發展,得不到政府更多的扶植和支持。而90年代中期以後,國內和國際燈飾市場出現新的產業變化。作為全球燈飾產業重要地區的台灣燈飾產業商們,開始尋找大陸廉價的勞動力資源,他們首選了廣東,選擇了古鎮。由於台灣燈飾業具有國際燈飾產業的先進管理理念與先進設備和生產技術工藝,古鎮的燈飾從這個時候逢到了兩個大好機遇:一是台商把大量的先進技術與設備帶進來,二是政府傾力支持這一產業,比如像古鎮辦第一屆燈飾博覽會,政府掏出2500萬元來為發展這個產業做‘賠本’生意。這樣的舉措恐怕隻有古鎮能做得到。溫州燈飾業失敗於古鎮是一種必然。溫州燈飾業沒有這些好事,從溫州燈飾產業的結構而言必然輸給古鎮,因為過去我們主要做低檔產品。80年代、90年代初期中國人的生活水平不高,我們生產低檔燈飾,市場還不錯,但到了90年代中後期,中國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大家裝修房子、配套家居也向中高檔看齊了,以中高檔產品為主的古鎮燈飾便超過了我們溫州燈飾……”
“有人說,1999年古鎮燈飾舉辦首屆燈飾博覽會是古鎮燈飾與溫州燈飾競爭的分水線,你同意這個看法嗎?”
“這是事實。但我想即便古鎮不開這個博覽會,古鎮燈飾早晚也會戰勝溫州燈飾的。這是內部和外部兩個因素在起作用。古鎮在這兩個方麵都優於我們溫州。”
“你們現在服輸了嗎?”
“我們早就服輸了,而且今天的溫州燈商以自己能融入古鎮燈飾業和成為古鎮‘燈都’的一員而感到自豪。”
“為什麼?”
“很簡單的道理:近10年中特別是新世紀後的這些年裏,溫州燈商絕大多數遷移到了古鎮,今天大家的生意多數是越做越好,這在溫州本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做生意是為了賺錢,不賺錢就是死路,溫州人做生意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成功者,更不是幹什麼產業那個產業就興旺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溫州燈商從心底裏真的非常感激古鎮。是古鎮燈飾產業的發展讓我們溫州燈商有了新的發展希望和生存空間。但我想特別告訴你們的是:由於古鎮人民和政府對我們溫州燈商的包容與政策上的關懷,我們今天的溫州燈商,已經更多的是自願做古鎮人。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古鎮人了!”董承聰會長告訴我,早在前幾年就把戶口從溫州遷到了古鎮。“樂觀地講,我們在古鎮從商的10000多溫州人,至少有一半已經實質上成了古鎮人。我的一家是其中之一,我的大孩子是在古鎮這邊考上大學的,現在在廣州讀大學,小兒子也在這裏上學,他們不可能再回溫州了。我們溫州燈商的第二代基本上都會把根留在古鎮、留在中山。因為這裏有我們的生意和事業,溫州人的個性是,願意把自己的命運與生意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