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現實的尚未存在的人學本體論(2 / 3)

其次,馬斯洛又要向我的那些將我們現在的狀況與我們應該達到的狀況加以嚴格區分的、有哲學思想的同事們再進一言。我們能夠成為什麼=我們應該成為什麼,但能夠這一用語比應該要好得多。請注意,假如我們采取經驗和描述的態度,那麼應該就是完全不合適的詞。例如,如果我們問花或者動物應該成為什麼,顯然很不合適。應該一詞在這裏是什麼意思?一隻小貓應該成為什麼?①

馬斯洛聲稱要用“一種更有力的方式”來表達同一個意思:今天我們有可能在某一時刻區分一個人目前是什麼和他有可能是什麼,但是我們應該知道,人性是分為不同深度的,人的本質(需要)也區分為不同層次。關鍵是它們都是現實存在的!馬斯洛以無意識與有意識為例:“無意識與有意識的東西共同存在,盡管它們可能會發生矛盾。一個目前存在(在某一意義上),另一個目前也存在(在另一較深層的意義上)並且有一天將有可能上升到表麵,成為有意識的東西,於是便在那個意義上存在。”②人性的結構也是如此,人性的完善的一麵不是一種形而上學的理想,抽象的邏輯和倫理學上的“應該”,而是一種存在。人的“潛能不僅僅是‘將要是’或者‘可能是’;而且它們現在就存在著。自我實現的價值作為目標存在著,而且它們也是真實的,盡管還沒有現實化。人既是他正在是的那種人,同時又是他向往成為的那樣的人”①。人性的潛能,發展的最高需要都是現實存在的,一種現實的可能存在(像無意識一樣),這種需要是現實展開的潛能,即第二意義上的存在。弗羅姆也說過,我們的確有一種性質,一種結構,一種類本能的傾向和能力的朦朧的骨架結構,然而,從我們身上認清它,卻是偉大的、難以獲得的成就。做到自然、自發、了解自己的本質,了解自己的真正的需要,這是一個罕有的高境界……②

邏輯運演的最後一步,馬斯洛讓人學本體論證的推論幹脆失去了殘餘的抽象性,步入了真正的現實,即人性的完整結構,理想人的本質存在的主體學本體論現實的真正基點。

馬斯洛是這樣開始他的論證的,他認為,長期以來,我們在研究人的時候往往是以病態的人(弗洛伊德的精神病人、弗羅姆的異化人等)為藍本的,這是一種錯誤的起點。其實,正像要知道馬能跑多快隻能去研究賽馬場上跑得最快的良種馬一樣,我們要知道人能跑多快,就不能去研究殘疾人,而要去研究奧運會上的賽跑冠軍。③同樣,我們研究人的本性,並不能像傳統人本主義那樣,僅僅停留在人的類本質的“應該”上,因為這種“應該”還是抽象的邏輯推論。我們的應該隻能從現實的人的最好發展中去尋求。這就是說,人的存在本體之確證隻有從人的現實生存中開始。

馬斯洛指出,他所列舉的那些“屬於整個種類”的存在價值,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現實生存中輕易達到的。一般的人類個體大都處於“實踐的”缺失性生存狀態,受缺失性動機的製約,而僅僅在生命行將終結的時候才對此有所領悟(老年人的“知天命”和“隨心所欲”),隻有少數優秀人物(如傑出的科學家、藝術家和政治領袖)才可能真正達到這種人的本體生存狀態,進入“存在王國”,成為真正自我實現的人。①這種自我實現的人雖然為數不多,“但始終是存在的”,特別是,既然這種存在價值已經被證明是現實存在的,“那麼,從原則上來說,它也是一種可以實現的現實”②。格外重要的是,自我實現的少數精英分子的潛能都得到了充分的發展,他們的內在本性沒有受到歪曲、壓抑,他們成為“人”,他們的現實生存狀態也就成了我們大多數仍然處在缺失性領域中的人做“人”的一種“向導和榜樣”,一種希望、動力和追求,“一種尚未達到而一心向往之的東西”③。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這種現實的人的生存狀態就成為大多數人的尚未實現但可以實現的本體存在,一種對真正人性的期望。“S尚不是P”,但“P”(理想人性結構)的確是現實的,它成為“S”(大多數人)的人學本體邏輯上的導引。大多數人可以在那些“真正的人”身上現實地看到自己還不是人的差距,從而使自己努力向“人”走去。這樣,在現實中就出現了原來在邏輯中才構成的“真正的對立”,“實踐的領域”與“永恒的領域”的並存,一種人的實存狀態和本真狀態的並存,一種“非人”和“人”的並存。這是一種嶄新的人本主義哲學本體論構架。邏輯被現實具體運演了,這使人本主義哲學的根莖仿佛紮入了現實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