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洛指出,在人類社會生活發展的長河中,心理治療並不是一件新鮮事兒。“隻要有社會存在的地方就永遠有心理治療的存在。”⑤在西方,古代的巫師、術士、僧侶、牧師以及近代出現的醫生,都曾進行過各種各樣的心理治療,有的通過完全戲劇性的心理疾病的治療,有的通過更為微妙的性及價值紊亂的治愈,也有的是通過醫師的藥物和手術治療而痊愈。這些人為的成就提供的解釋彼此千差萬別,但是“實踐者並不知道他們完成它們的原因和方式”,這僅僅是一種奇跡罷了。心理治療作為一門實驗醫療科學是現代發生的事情,特別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指導下的心理治療的出現,才標誌著心理治療科學本身的成熟。所以馬斯洛說:“從弗洛伊德、阿德勒等人的革命性發現開始,本世紀的心理學發展正將心理療法從一種無意識的技巧轉變為一種有意為之的應用科學。”①

進入現代以後,西方的心理治療科學發展得十分迅速,各種派別的醫療大師輩出不窮,而心理治療本身的途徑也十分不同。不過馬斯洛認為,現代有關心理治療的主要方式有七種:(1)通過表露(動作的完成、釋放、宣泄);(2)通過基本需要的滿足(給予支持、擔保、保護、愛戀、尊重);(3)通過威脅的轉移(保護,良好的社會、政治、經濟狀況);(4)通過洞察力、知識和理解的改善;(5)通過建議或權威;

(6)直接攻其病症;(7)通過肯定的自我實現、個性化或成長。我們能夠看出,這裏所列的前六種治療方式,大都與人的基本需要(除去物質方麵的生理需要)的缺失和滿足有關,而這些被治療大師們獨斷地奉為唯一途徑的治療顯然都是基本需要的一個方麵或一個方麵的一個層次斷麵,因此,把這種治療視為心理治療的全部顯然是不完整的。馬斯洛指出,基本需要某一方麵的滿足不可能是心理治療的完成,同樣,全部基本需要的滿足也不是心理治療的完成,因為,所有“基本需要的滿足是通向全部治療的最終明確目標,即自我實現之路的重要一步”②。

如果說,基本需要缺失的補償是心理治療的第一步,那麼如何才能完成這種補償呢?馬斯洛提出,心理治療首先是一種良好人際關係的形成。因為其一,基本需要隻能在人際間得到滿足;其二,這些需求的滿足物準確地說就是那些我們稱作基本治療藥物式的東西,即安全的給予,愛,相屬關係,價值感與自尊。①這就是說,人的基本需要的補償“隻有通過他人”才能得到給予。這一切需求是叢林、山巒或者愛犬所無法滿足的,隻有從其他人那裏,我們才能獲得完全令人滿意的尊敬、保護和愛,也隻有麵對他人,我們才能毫無保留地奉獻這一切。而這一切恰恰是我們發現的融洽的朋友、融洽的情侶、融洽的父母孩子、融洽的教師學生所彼此給予的。這些恰恰是我們從任何類型的良好人倫關係中所追求的滿足。

馬斯洛認為,心理疾病的患者將在一種溫暖的、友愛的、民主的夥伴關係中順利地康複。良好友誼關係和氛圍是這些心理基本需要缺失得到補償的首要前提。

相互間的坦率、信任、誠實、缺少敵意都可以被看作是除去其表麵價值之外尚具有(附帶)的表露性、宣泄性的釋放價值……一種健全的友誼也允許表現出大量的服從、鬆懈、幼稚和愚蠢,因為如果不存在任何危險,並且別人所愛所尊敬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我們的勇氣和作用,我們就能一還我們的本來麵目,感到軟弱的時候即是軟弱,感到迷惘的時候得到保護,希望推卸成人義務的時候變得天真幼稚。②

這樣,人就恢複了自己的真實心態,人就糾正了精神上的畸變和倒錯。這樣,我們的欲望就不僅僅在於外在地求得安全,為人所愛,還深化為不斷地求知,充滿好奇,揭露掩藏的東西,開啟每一扇門,甚至去構架世界,深刻地去理解生活的本質和價值。於是,我們就會站到一個健康心理狀態的起點上去了。

可是,如何才能利用良好的人際關係進行具體心理治療呢?對此,馬斯洛指出了以下一些方麵:

第一,“哥哥”式的個人谘詢療法。馬斯洛認為,在傳統的心理治療中,谘詢家被“設想為一位專家,他懂得一切並從他高高在上的特權地位走到下界可憐的蠢人叢中,這些蠢人什麼也不懂而不得不以某種方式接受幫助”①。這是十分不可取的形象。馬斯洛讚同布根塔在《對真實的探求》一書中對治療或心理谘詢下的定義,即Ontogogy,即本體治療,意思是試著幫助人成長到他們所能達到的高度。馬斯洛也將其稱為Psychogogy,即心靈教育。在這裏,用什麼詞並不是主要的,但心理治療本身應該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真實的內心交流。馬斯洛借用阿德勒的比喻,把心理治療中的個人谘詢稱為“哥哥”式的谘詢模型。

與那種“教導無知者”,引導迷途羔羊的方式不同,哥哥是親愛的承擔責任的人,正如一位哥哥對他的年輕的幼小的弟弟所做的那樣。自然,哥哥懂的多些;他多活了幾歲,但他沒有什麼質的不同,也不是屬於另一種推理的範疇。聰明而親愛的哥哥試著促使弟弟進步,並試著使弟弟勝過自己,在弟弟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得到更好的發展。②

在馬斯洛看來,好的臨床醫師對心理疾病患者的治療是出於一種真正的人的愛心。他幫助患者破除那些針對他自己自我意識的防禦機製,恢複他自己,理解他自己,而不是把醫師自己的想法強加給患者,或以什麼方式進行說教,使一位患者模仿醫師自己。馬斯洛把這種心理治療稱為“一種‘道家的’啟示和啟示後的幫助”。這意味著不幹預和不破壞受治者的主體心態,而通過引導讓其自然發展。醫師不應讓患者覺察到他的那一套抽象的參照係統,而應去“尊重這個‘小弟弟’的內在本性、本質和精華所在,他會認識到,讓他達到美好生活的最佳途徑就是充分地成為他自己”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