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完善小組。馬斯洛認為,心理治療不隻是醫師對患者的一種兩個人之間良好的人際關係,而且“把一對人擴充為一個更大的組群可能會大獲裨益”①。馬斯洛提出,利用一定的患者群體造成特定目標的人格完善小組,如“基礎交友小組”、“T小組”(T-groups)②等,“可做到個體心理療法所做不到的事情”。因為,在個體治療中,患者還是孤立的,而在這種治療小組中,患者發現小組的其他成員幾乎都與他同病相憐時,發現他們的目標、他們的衝突、他們的滿足與不滿、他們的潛在衝動與思想在社會中可能幾乎是十分普遍的時候,他們就極易揚棄單一感、孤獨感、犯罪感或罪惡感。這就削弱了這些潛在的衝突與衝動的精神疾病的誘因動量。③在原來的個體心理治療中,患者是學會同一個人(醫師)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而在這裏,他開始同整整一組其他的人一起實踐,他的信心和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馬斯洛曾經十分感慨地談到治療吸毒者的社區辛那依的成就。④他認為這種治療小組簡直就是一個“小理想國,一個世外桃源”,它提供了所有社會都應該提供但並未提供的東西,即良好的人際關係!正是這種“沙漠中的綠洲”拯救了一大批心理健康道路上的失敗者。
第三,良好社會。馬斯洛是在心理治療中提出“良好社會”概念的。他認為,治療小組再要擴大,也就要求建立起社會範圍內良好的人際關係了。良好社會才是人類心理健康的最大的環境保證,也是治療心理疾病的最重要的渠道。馬斯洛意識到,建立良好社會的要求實際上已經不再是一種狹義心理治療的含義,而是一種改變現實社會的革命性要求了。因為,這一社會是把成為健全的、自我實現的人的最大可能性提供給他的成員。反過來這就意味著良好社會是依如下方式建立起製度上的契約安排的一個社會,它扶植、鼓勵、獎掖、產生最大限度的良好人倫關係以及最小限度的不良人倫關係。①
心理治療本身,“可以被描述成一種建立小規模良好社會的企圖”。而在社會層麵上看,心理治療“也就意味著同一個病態社會中的基本壓力與傾向背道而馳。或更概括地講,無論一個社會基本的健康或病態的程度如何,治療意味著在個人層麵上與那個社會中產生病態的力量進行搏鬥”②。所以,如果心理治療能夠得到極大的推廣,如果每個心理治療者每年不是處理若幹個患者,而是千百萬個病人,那麼社會就必將發生革命性變化。而社會越是健康,心理疾病患者就越是容易治愈;反過來,心理健康的人越多,社會中的良好的人際關係越普及,社會也就越健康。這是一個雙向治療的過程。從這裏,馬斯洛的心理治療法已經上升為一種社會改良理論,即優賽琴理論,這一塑造優美心靈的工程學我們已經領教過了。
最後,我們還需要特別指出,馬斯洛心理治療的養分還不在於僅僅立足於一種外部的人際關係,在上述三個方麵的具體分析中,我們已經發現馬斯洛關於心理治療更深刻的主題,即一切心理治療隻有是通向人的自我實現和人格完善時才是真正有效的。
馬斯洛指出,尋求心理治療的人的主要特征是從前或現在缺乏基本需要的滿足,所以,一般的“精神病可以看成是缺失性疾病的”。正因為如此,心理治療首先是提供那些缺乏的東西,由於這些供應品來自別人,心理治療必然是人際的(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但是,馬斯洛認為,這個事實被不恰當地過分泛化了。因為在一些缺乏性需要已經滿足、主要受成長性動機支配的人那裏,並沒有免除衝突、愁苦和心理混亂。所以,最最重要的一點,心理治療不隻是從某個他人、某種外部環境尋求幫助,而更是患者自己通過向內轉的“自我改善和自我檢查、沉思和反省”真正完成的。①任何良好的人際關係和外部治療,如果不建立在患者自身的自我發現和人性頓悟的基礎上,都將是徒勞的。
馬斯洛認為,把心理治療的關鍵定義為“患者的自我理解”是弗洛伊德的一個偉大的新發現。按照馬斯洛的理解,這種“自我理解”在現代心理治療中,就是在造成良好的人際關係(滿足其缺失的基本需要)的同時,觸發患者本人達到某種主體人格上的“頓悟”或覺醒。在馬斯洛看來,一個人的內在人格並不可能由良好的人際關係外在地創造,而隻能為患者自身的內在本質所具有。“它不是由治療家新創造的,而是由他解放出來,以便按它自己的風格成長、發展。”②所以,心理治療不隻是外在的對症下藥,還在於要促進患者的人格的恢複和自我徹悟式的格式塔心理轉換。由患者真正認識自己解放自己,這就是所謂頓悟的含義。馬斯洛認為,這種“頓悟療法”才是心理治療的最高層次,也是心理治療最重要、最根本的一環。隻有通過這種立足於患者自身的徹悟,使他真正自己認識自己,自己戰勝自己,從而認識到人性的完美境界,並看到自己與健康的、完善的人格之間的距離,再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向真正的自我實現。這才是心理治療的最終目的和真正的治本。人,隻有走向人格的完善和自我實現才是真正的心理健康,自我實現是“所有心理治療的最終目標”。這就是馬斯洛關於心理治療的最後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