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坐的石頭,下麵看起來濕漉漉的。要是夾竹桃茂密的綠葉之中盛開著紅花,那就像炎天裏的花朵,可是這棵夾竹桃卻開放著白花,使人感到了濃濃的涼意。花叢輕輕搖動,簇擁著文子的身影。文子穿著白色的棉服,翻領和口袋都用深藍色的布鑲上一道細邊兒。
夕陽掠過文子身後的夾竹桃,照到菊治的麵前。
“歡迎。”
菊治說著,親切地走了過去。
文子本想在菊治開口前先說點兒什麼。
“剛才在電話裏……”
接著,她縮著肩膀,轉身站了起來。她想,要是自己坐著不動,菊治說不定會走過來拉她的手呢。
“因為電話裏說起那件事,我就來啦,跟您說說清楚……”
“是結婚的事嗎?我大吃一驚呢。”
“吃驚的是……”
文子低下眉來。
“說起來,總之,我聽到文子小姐結婚和聽到你說沒有結婚,兩次都大吃一驚。”
“兩次?”
“可不是嘛。”
菊治沿著腳踏石走過去。
“從這兒上來吧。進屋裏等著我多好啊。”
說罷,他坐在廊緣上。
“前些日子,我旅行回來,正躺在這兒休息,栗本來了,是晚上。”
女傭在屋裏招呼菊治。他離開公司時,打電話吩咐女傭準備的晚飯也許做好了。菊治站起身來走去,順便換了一件白色高級麻紗布夏衫出來了。
文子似乎重新補了妝,等著菊治坐下來。
“栗本師傅她說些什麼呢?”
“她隻告訴我文子小姐結婚了……”
“她的話,三穀少爺真的相信了嗎?”
“我根本沒想到她會騙我……”
“一點兒也不懷疑嗎?”
文子烏亮的眸子立即濕潤了。
“我現在能結婚嗎?三穀少爺,您難道以為我會這樣做嗎?母親和我吃盡了苦頭,悲痛還沒有消除……”
這話在菊治聽來,好像她母親還活著。
“母親和我都信任他人,也相信人家會理解自己。看來,這隻能是夢想。自己心中的鏡子,隻能用來照射自己……”
文子泣不成聲。
菊治好一陣子默默無言。
“‘你想想我現在能結婚嗎?’上回我對你說過這句話,就是下大雨那天……”
“打雷的那天?”
“是的。今天倒轉過來由你說出來了。”
“不是,那……”
“你不老是說我要結婚的嗎?”
“哪裏呀,三穀少爺和我完全不同啊。”
文子淚眼盈盈地望著菊治。
“您和我不一樣。”
“哪點不同呢?”
“身份也不同……”
“身份?……”
“是的,身份不同。不過,要是說身份不合適,那就說是身上的暗影吧。”
“就是罪孽的深重?……那是我呀。”
“不。”
文子使勁兒搖搖頭,淚水溢出了眼眶。但隻是一滴,淚水離開左眼角後,竟然順著耳根掉落下來了。
“要說罪孽,全由我母親一道背著進入墳墓啦。但我不認為是罪,那隻是母親的一份悲哀。”
菊治低下頭來。
“要是罪孽,也許就永遠不會消除,而悲哀終將成為過去。”
“文子小姐說是身上的暗影,那麼,不是把你母親的死也看成暗影了嗎?”
“還是說‘深沉的悲哀’比較合適。”
“深沉的悲哀……”
菊治本想說“這也就是深沉的愛”,但又立即打住了。
“比起這個,三穀少爺不是要和雪子小姐結親嗎?這和我可不一樣啊。”
文子又把話題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