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的禮拜六,已經進入三月。
父親和妹妹明天來訪,晚飯後,雪子一人上街買東西。她還買了水果和鮮花,抱著回來了。晚上打掃廚房,直到很晚。然後,她坐到鏡台前,慢慢梳理頭發。
“今天啊,我老是記掛著想把頭發剪短。這之前您說過可以剪,但給父親看到,使他驚訝總是不好……所以才請人先整整發型。不過我對這種發型也不滿意,看起來總感到有些怪。”
她隻顧自言自語。
就寢之後,雪子也沉不下心來。父親和妹妹來訪,就值得這樣高興嗎?菊治似乎稍稍有些嫉妒之感。他又不由得覺得這是雪子寂寞的體現。想到這裏,他主動挨過去,溫存地擁抱著雪子。
“你的手好冷。”
菊治將雪子的手搭在自己胸前,一隻手挽住雪子的脖頸,另一隻手伸進袖口撫摩著雪子的肩膀。
“跟我說說話好嗎?”
雪子移開朱唇,挪動一下臉孔。
“好癢癢哩。”
菊治說著,撩開雪子的頭發,幫她歸攏於耳後。
“你叫我說點兒什麼,還記得你在伊豆山也說過這句話嗎?”
“不記得了。”
菊治不會忘記。當時,黑暗中,他一邊緊閉震顫的眼瞼,一邊想起了文子,想起太田夫人。他極力掙紮,打算借助這種幻想獲取麵對純潔的雪子的力量。明天,雪子的父親就要來了,能否以今夜為分界線呢?菊治再度想起太田夫人作為女人起伏不定的情感波濤,越發體會到雪子的清醇無垢。
“雪子你先說點兒什麼吧。”
“我沒有要說的話呀。”
“明天見到父親,你打算說些什麼呢?”
“我和父親嘛,到時總會有話說的。父親隻是想來看看我們的家。他隻要看到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滿足了。”
菊治靜靜地待著,雪子依偎過來,用臉孔蹭著菊治的胸脯,他依舊一動不動。
第二天,上午十點鍾後,雪子的父親和妹妹到了。雪子立即忙活起來,和妹妹兩個有說有笑。午飯及早開始了。碰巧這時,栗本千佳子來了。
“來客了呀?我隻要見見菊治少爺就行了。”
菊治聽到她在門外對雪子說話,便走了出去。
“您把那隻織部茶碗賣掉了?原來您是為了出售,才從我這裏要回去的啊。既然如此,您把錢轉給我又是怎麼回事呢?”
栗本接二連三追問道。
“本想及早來問個明白的,但想到菊治少爺隻有禮拜天在家,所以挨了幾天來著。當然晚間也可以來的,不過……”
千佳子從手提袋裏掏出菊治的信。
“這個還給您。裏麵包著錢,沒有動,請數一下……”
“不,你全部收下吧。”
菊治說道。
“我為何要收下這筆錢呢?這難道是絕交的錢嗎?”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為什麼要給你絕交的錢呢?”
“說的也是。即使絕交,也用不著賣掉織部茶碗,並把錢送給我呀。這不是很蹊蹺的事嗎?”
“那本來是你的茶碗,賣的錢理應歸你所有。”
“是我送給您的呀。也是菊治少爺您想要的。我以為這是你們結婚的最好紀念。盡管對於我來說,那是您父親留下的紀念……”
“你權當是賣給我的錢不好嗎?”
“那怎麼好這樣呢?我再怎麼落魄潦倒,也不會把老爺的遺物再賣給菊治少爺您呀。上回我不是謝絕了嗎?再說,您不是已經賣給茶具店了嗎?這筆錢您要是硬給我,我就去將它贖回來。”
菊治轉念一想,信裏還是不寫明是賣給茶具店的錢為好啊。
“啊,請進來吧……橫濱的父親和妹妹來看我們了,請不必客氣。”
雪子沉靜地說。
“您家老爺……啊,是嗎?在這兒能見麵,真是太好啦。”
千佳子急忙輕柔地放鬆雙肩,獨自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