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吏之死(1 / 2)

在一個美好的夜晚,庶務官[1]伊凡·德米特利·切爾維亞科夫懷著如這夜色一樣美好的心情坐在劇院第二排,拿著望遠鏡觀看歌劇《克爾聶維裏的鍾聲》。他看著演出,覺得渾身上下舒服極了。可突然……這個“突然”我們倒是經常可以在小說中碰到。小說的作者們確實沒錯:生活中的意外事件就是這樣隨處可見!可突然間,庶務官的臉緊繃著,眼珠上翻,呼吸停止……他趕緊取下望遠鏡,頭一低……“阿嚏!”您瞧,他打了個噴嚏。不論是誰,不論在何處,打噴嚏總是沒辦法禁止的。農民、警察局長都要打噴嚏,就算是三等文官有時也免不了要打噴嚏。沒有從來不打噴嚏的人。切爾維亞科夫一點兒都不覺得難為情,用手絹擦了擦臉,禮貌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自己的噴嚏是否影響了別人。可就在這時,他不得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一個老頭正在用手套使勁地擦著自己的禿頂和脖子,嘴裏似乎還在嘟囔著什麼。切爾維亞科夫認識這老頭,他是將軍級文官[2]布利茨紮洛夫,在交通部工作。

“我的唾沫濺到他了!”切爾維亞科夫心想,“盡管他不是我的上司,管不著我,但終究是我不對,應該向他說聲‘對不起’才是。”

切爾維亞科夫清了清嗓子,探過身去,在將軍的耳旁低聲說:

“對不起,大……大人,我的唾沫星子濺到您身上了……我是無意的……”

“沒關係,沒關係……”

“看在上帝的麵上,請您原諒。要知道我……我可不是故意的……”

“哎呀,您坐下吧!聽歌劇!”

切爾維亞科夫覺得難堪極了,傻笑了一聲,開始看戲。他雖然在看演出,但幸福已不再。一種不安在折磨著他。戲間休息時,他走到布利茨紮洛夫身邊,在他身旁轉了好一陣子,最終才克製住恐懼,低聲說道:

“我的唾沫濺到您身上了,大……大人。請原諒,我可不希望那樣……”

“哎呀,夠了……我都把這事忘了,而您卻老提起這件事!”將軍說完,不耐煩地努了努下嘴唇。

“忘了?可他的眼神多麼陰險!”切爾維亞科夫想,還不時懷疑地看看將軍,“他連話都不願和我說了,但我還是應該向他解釋清楚,我根本不希望這樣……而且打噴嚏也是自然規律,要不然他會以為我是故意把唾沫吐到他身上的。即使他現在不這麼認為,事後也一定會這麼想!……”

回到家後,切爾維亞科夫向妻子說起了自己的冒失,可他似乎覺得,妻子對待這件事情過於草率:剛開始她還有些擔心,可後來,當她得知布利茨紮洛夫不是丈夫的頂頭上司時,便放心了。

“不過你還是得去一趟,道個歉,”她說,“要不他會覺得你在公共場合舉止不得體!”

“問題就在這裏!我向他道歉,可他讓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他始終沒給過我一句客氣點兒的話。再說也的確沒有時間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