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是讀過書的人,所以您是懂道理的人,您還是個大慈大悲的人……所以老天爺讓您明白事理……您剛才所說的,句句在理,而那個護路員不過就是個鄉巴佬,什麼都不懂。他抓住我的衣領就把我給拽來了……你也應該先評評理,然後再抓呀!大家常說,莊稼人有莊稼人的理……大人,您還得給他記上一筆,他扇了我兩個嘴巴子,還打了我胸口一拳。”
“他們在你家搜查時,找到了另外一個螺絲帽……你是在何時何地把它擰下來的?”
“您說的是放在紅色箱子裏的那個螺絲帽嗎?”
“我可不知道你把它放在哪裏了,我隻知道他們找到了它。你是什麼時候擰下來的?”
“我並沒有擰,它是獨眼龍謝苗的兒子伊戈納什卡給我的。我說的就是放在紅色箱子裏的那個。而另外一個,也就是院子裏雪橇上的那個,是我和米特羅方一塊兒擰下來的。”
“和哪個米特羅方?”
“就是米特羅方·彼得洛夫啊……您難道沒聽說過?他在我們那裏是織大漁網的,老爺們也買他的網。他需要大量像這樣的螺絲帽。織一張大漁網,估計要十個……”
“你聽著,《刑法》第一千零八十一條規定:凡蓄意破壞鐵路,致使該路上行駛中的運輸工具發生危險,且肇事者明知該行為有可能將造成災難……你現在明白了嗎?你肯定早知道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擰掉螺絲帽會引發什麼後果……該肇事者當判處流放並服苦役。”
“您當然知道得最清楚了……可我們是睜眼瞎……我們哪懂這些啊!”
“你其實什麼都懂!你隻是在撒謊,裝糊塗而已!”
“我為什麼要撒謊呢?如果您不信,就到村裏去問問……沒有魚墜兒隻能釣到歐鰉魚。運氣差一點兒,就隻能釣到鮑魚了,不過沒有了魚墜兒,您有時就連鮑魚都釣不到。”
“你最好再給我們講講赤梢魚是怎麼釣的!”審訊官笑著說。
“我們那裏沒有赤梢魚……沒有魚墜兒,我們就把蝴蝶當魚餌,讓釣線浮在水麵上,圓鰭雅羅魚就會來咬鉤,隻是這種情況很少見。”
“嗨,住嘴……”
整個法庭鴉雀無聲。傑尼斯不時地變換雙腿的位置,望著鋪著綠色桌布的桌子,使勁兒眨巴著眼睛,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鋪著綠絨布的桌子,而是刺眼的陽光。審判官在快速地寫著什麼。
“我可以走了嗎?”傑尼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不行。我得先把你抓起來,然後讓你去坐牢。”
傑尼斯不再眨眼,微微抬起濃眉,疑惑地望著審訊官。
“為什麼要坐牢呢?大人,我沒空,我還得去趕集呢,還得到葉戈爾那裏要回三盧布的油錢……”
“住嘴,別吵了……”
“如果真的犯了事,我也認了,可就這樣去……您倒活得快活……為什麼啊?我既沒偷,也沒打過架……要是您懷疑我欠稅,我的大人,您可別相信村主任……您可以去問問村委會的其他成員……村主任那號人可是個沒良心的家夥……”
“住嘴!”
“我這就住嘴……”傑尼斯喃喃地說,“村主任算賬時淨作假,這一點我可以向老天爺賭咒……我們家兄弟三人:庫茲馬·格裏戈裏耶夫,再就是伊戈爾·格裏戈裏耶夫,還有我傑尼斯·格裏戈裏耶夫……”
“我煩透你了,喂,謝苗!”審訊官吼道,“把他帶下去!”
“我們家三兄弟,”傑尼斯嘟囔著,兩名強壯的法警正拽著他走出審訊室,“兄弟幫兄弟又不是義務……庫茲馬交不上稅,而我傑尼斯卻去承擔什麼責任……你是什麼狗屁法官!要不是我那死鬼將軍東家去世了……但願他能升天……他一定給你們這些法官一點兒顏色看看……你們應該靠本事斷案,不應該無中生有……哪怕是該被刀剮,也得犯了事才行啊,也要憑良心啊……”
[1] 俄國的長度單位,1俄裏等於1.06公裏。
[2] 釣魚墜兒,釣魚時用來使魚鉤沉入水底的金屬物,常用鉛塊。
[3] 打羊拐子,遊戲名,用一塊羊蹄腕骨向遠處的另一塊扔去,中者得勝。
[4] 打哈欠、畫十字是俄國的一種迷信,認為這樣做可以不讓魔鬼進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