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上帝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太太!”彼拉葛婭尖聲叫道,“您幹嗎老是用他來數落我呢?讓他發了瘋才好!他到現在還讓我受罪,但願他……”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格裏沙往廚房裏瞧了瞧,驚呆了。廚房裏擠滿了人,整個大院的廚娘都聚集在這裏,還有一個看院子的人、兩個警察、一個戴袖章的士官,再就是小男孩菲爾卡……這個菲爾卡平日總在洗衣房附近轉悠,經常跟狗在一塊兒玩,可現在他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臉也洗幹淨了,手裏還拿了一個鍍了金的聖像。彼拉葛婭在廚房的中央站著,穿著新的印花布長裙,頭上戴著花。與她並排站著的是馬車夫。新婚夫婦倆臉色通紅,滿頭大汗,使勁兒地眨巴著眼睛。
“喂……好像,到舉行婚禮的時間了……”士官沉默了許久之後說。
彼拉葛婭整張臉都在顫抖,大哭起來……士官從桌上抓起一個大麵包[8],與保姆並排站著,開始說喜慶話。馬車夫走向士官,彎腰致謝,還吻了他的手。他又到阿克欣妮婭麵前重複了這套禮節。彼拉葛婭就像木頭人一般跟在他後麵行屈膝禮。最後,門被打開了,一股白色的煙霧進入了廚房,大家嘰嘰喳喳地從廚房裏走到院子裏。
“太可憐了,太可憐了!”格裏沙聽見廚娘在號啕大哭,心裏想,“她會被帶到哪裏去呢?爸爸和媽媽為什麼不來保護她呢?”
從婚禮儀式結束到深夜,人們一直在洗衣房裏高聲唱歌和玩耍。媽媽一直在生氣,因為保姆嘴裏有伏特加的味道,而且由於舉行婚禮連茶炊[9]都沒有人燒了。格裏沙睡覺時,彼拉葛婭也沒回家。
“這個可憐的女人現在一定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哭!”他想,“馬車夫一定會對她吼:‘不許哭!不許哭!’”
第二天早晨,廚娘又在廚房裏出現了。馬車夫也來了一會兒,他向媽媽道了謝,冷冷地看了彼拉葛婭一眼,說:
“太太,請您多照看她,就像她的生身父母一樣照看她。阿克欣妮婭·斯捷潘諾夫娜,您還得像以前一樣,多管教她,這是為了她好……不讓她胡來……還有,太太,請您答應,從她的工錢中給我五個盧布,馬的頸套需要換新的了。”
格裏沙又想出了一個問題:彼拉葛婭以前生活無拘無束,想幹什麼都可以,用不著和誰說,可突然就這麼平白無故地來了個陌生人,居然從某個地方得到了支配她的行動和財產的權力!格裏沙感到很苦悶。他極其熱情地想去安撫這個在他看來已經成為人類暴力的受害者的女人。他從倉庫裏拿了一個最大的蘋果,溜進廚房裏,將它塞進彼拉葛婭的手裏,然後趕緊跑出了廚房。
[1] 本文作者是從一個七歲小孩的角度來敘述故事的,他有意用了“娶親”這個詞,目的是讓讀者能從孩子的角度來感受他所看到的一切。
[2] 俄國的一種烈性白酒。
[3] 帝俄時代的鈔票,麵值是三盧布。
[4] 有軌馬車,是有軌電車出現之前的一種城市交通工具。
[5] 專供兒童學習的房間。
[6] 帝俄時代兒童學習語文的初級課本。
[7] 俄國神話中的惡魔。
[8] 在俄國,經常用麵包來舉行重大的儀式或喜事,例如俄羅斯人歡迎客人最隆重的禮節就是在麵包上撒鹽。
[9] 茶炊,是俄國人的煮茶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