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村中的茅舍、草屋掩映在高大的鳳凰樹中;
老人、小孩、青年男女彙成人流,相繼走進貼著大紅喜字的門中。
鬱家大院 外 日
院中長著兩棵參天的鳳凰樹。
鳳凰樹下放著一張八仙桌,四周站著八個吹鼓手,拚命地吹吹打打。
院中擠滿了趕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村民。
一些好奇的青年湧向正房門口,探頭向屋裏看去。
站在後邊的青年男女焦急地問:“新娘怎麼還不唱《鹹水歌》呢?”
一個站在前邊的青年轉過頭來,玩笑地:“你又不是新郎官,著的哪份急呢?”
正房門口爆發出一陣歡樂的笑聲。
“伴娘到!請讓開屋門―”
擠在門口的男女青年下意識地轉過身來一看:
院落中的村民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四個沒有出嫁的姑娘打扮成伴娘結伴走來。
擠在正房門口的男女青年閃身兩旁,目送四個伴娘走進正房。
正房偏室 內 日
身著嫁衣的新娘害羞地坐在床邊。
四個伴娘圍在新娘的左右,內心有著說不出的喜悅。
其中一個叫三妹的伴娘催促:“時候不早了,該唱離家前的《鹹水歌》了!”
新娘害羞地搖了搖頭。
四個伴娘七嘴八舌地:“不唱怎麼行呢!這可是咱們漁家傳下來的規矩啊。”
這時,屋外傳來起哄的叫聲:“噢!新娘不唱《鹹水歌》,心裏想郎不想娘了!……”
伴娘三妹的母親鬱嫂命令地:“三妹,新娘不好開口,你就帶個頭吧!”
三妹微微地點了點頭,一邊放聲唱起饒有漁家風味的《鹹水歌》,一邊扶著新娘向門口走去。
新娘和另外三個伴娘輕輕合唱《鹹水歌》,緩緩走出正房的大門。
吹鼓手停止吹奏,離開那張八仙桌。
圍觀的村民翹首爭看三妹扶著新娘領唱《鹹水歌》。
鳳凰樹下吹瑣呐,
十六阿妹忙哭嫁;
莫非阿哥不戀妹,
莫非難舍老阿媽……
三妹挽著新娘和另外三個伴娘唱著《鹹水歌》走到八仙桌旁邊。
一個青年大聲問道:“哎!大家看喲,新娘唱《鹹水歌》為什麼不落淚啊?”
“新娘想郎不想娘!”
三妹的母親鬱嫂走到桌前,用力擰了新娘一下。
新娘頓時變色,跟著三妹的領唱發出泣咽的哭腔,遂漸漸地淌下了淚水。
冼星海的母親黃蘇英擠到鬱嫂的身邊,小聲稱讚地:“鬱嫂,你家三妹領唱得真好,都趕上你年輕的那陣子了!”
鬱嫂笑了:“蘇英妹子,比起你年輕的時候差遠了!”她說罷有些得意地向大門口望去:
冼星海左手提著一隻破舊的藤箱,右手拎著一隻黑色的小提琴盒,快步走到那棵大鳳凰樹下,放好藤箱和提琴盒,迅速掏出一個小本子,從胸前摘下一支鋼筆,全神貫注地記錄《鹹水歌》的曲譜。
鬱嫂捅了黃蘇英一下,指著對麵那棵大鳳凰樹:“哎,快看啊,你家海仔回來了!”
黃蘇英順著鬱嫂指的方向一看:
冼星海繼續在所謂“靈感”小本上記錄著《鹹水歌》。
黃蘇英驚叫了一聲“海仔!”推開人群走去。
冼星海聽到了母親的喊聲,他叫了一聲“阿媽!”迎著母親走去,遂緊緊抱住了母親黃蘇英。
黃蘇英用手撫摸著冼星海,有些不安地:“海仔,你不是要到明年才從上海國立音樂學院畢業嗎?怎麼……”
冼星海猶豫了一下:“我被學校除名了!
黃蘇英大驚:“為什麼?”
冼星海:“學校說我參加了學潮。”
黃蘇英長長地歎了口氣。
冼星海突然轉怒為喜:“阿媽!你別著急,快閉上眼睛,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黃蘇英微微地搖了搖頭,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冼星海取出一張聘書,雙手放在黃蘇英的眼前:“阿媽!你快睜開眼看啊……”
黃蘇英忐忑不安地睜開眼,雙手接過聘書一看,畫外音:
“特聘請冼星海先生為我校音樂教員,每月薪水一百元。嶺南大學校務委員會 民國十八年七月。”
黃蘇英驚喜地:“這就好了!這就真的好了……”
鬱嫂走到近前,高興地叫道:“海仔!”
冼星海禮貌地:“鬱嬸。”
鬱嫂打量了一番冼星海,愛責地:“你呀,一去就是好多日子,你阿媽白天盼,晚上想,眼睛都快望穿了!
冼星海內疚地:“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留在廣州陪著阿媽和鬱嬸。”
鬱嬸:“真的?”
黃蘇英雙手把聘書送到鬱嬸跟前:“看!這是嶺南大學的聘書。”
鬱嬸接過聘書一看,緊緊抓住黃蘇英的雙手:“這下你可真的熬出來了!
這時,三妹領唱的《鹹水歌》結束了。
司儀大聲地:“奏樂!送新娘上彩船―”
吹鼓手再次奏響送親的樂曲,好不熱鬧。
三妹把一頂紅色蓋頭罩在新娘的頭上,遂與其他三個伴娘扶著新娘向大門走去。
小河岸邊 外 日
吹吹打打的樂手引路,沿著岸邊走去。
三妹等四個伴娘保護著頭罩紅色蓋頭的新娘跟在後邊。
鬱嬸和黃蘇英、冼星海等漁民緊緊跟在新娘的後邊,一邊議論一邊走著。
冼星海:“鬱嬸!最近我司徒喬哥來信了嗎?他在法國學習得怎樣?生活得還好嗎?”
鬱嬸有些傷感地:“喬仔的信還是早些天來的,說他在巴黎一切都好,不要我記掛他。”
黃蘇英看著伴娘三妹,嘖嘖地:“海仔!你看三姑娘出落得有多好,比你們訂親的時候……”
冼星海忙打斷:“阿媽!快別說這些了。”
黃蘇英:“好,好!我不說還不行。”她轉眼看著鬱嫂,“晚上讓三妹來我家玩吧,就說她海仔哥從上海回來了。”
鬱嫂樂嗬嗬地:“行!行啊……”
小河岸邊 外 日
迎親的彩船停靠在小河岸邊。
吹鼓手吹吹打打地走上迎親船,坐在船頭盡情演奏。
岸上站滿了看熱鬧的漁民,爭看三妹等四個伴娘扶著新娘走下河岸,小心地登上迎親的彩船。
鬱嬸高興地:“海仔都快二十四歲了,三妹也成了個大姑娘了,我看你我這親家也該做了。”
黃蘇英:“是該做了!他們的事辦啦,咱老姐妹倆也就算去了塊心病。再說海仔又找到了不錯的事由,這喜事……”
鬱嫂:“一定要辦得像個樣子!到時,讓海仔和三妹進城照張大大的相片,給喬仔寄一張去,讓他在法國巴黎也高興高興!”她轉身看著不語的冼星海,“海仔,三妹送完新娘回來以後,今晚就去看你。”
冼星海:“鬱嬸,今晚我還要進城,我看就不要讓三妹來看我了!
黃蘇英生氣地:“為什麼?今晚你哪兒也不準去!”
冼星海:“阿媽!你聽我說,是這麼回事,在城裏碰到一位要好的朋友,他給了我一張今天晚上的音樂會人場券。”
黃蘇英:“是什麼音樂會啊?”
冼星海突然來了興致:“是法國當代印象派著名作曲家杜卡斯的作品演奏會。鬱嬸,杜卡斯大師……”
鬱嬸:“好了,好了!你和喬仔一樣,張口就是這個大師,閉嘴就是那個名人,我和你阿媽也不懂。”她轉身看了看歎氣的黃蘇英,“海仔!我和你阿媽同意了,今晚去聽音樂會吧!”
冼星海:“鬱嬸真好!”
隨著樂聲遠去,迎親彩船也順河而下。
送行的漁民望著彩船消失在小河遠方。
廣州音樂廳門口 外 夜
一幅碩大的廣告牌懸掛在音樂廳大門旁邊,上邊畫著杜卡斯的肖像,兩邊用中文寫著:法蘭西國印象派大作曲家 刁客士(今譯杜卡斯)
身著西裝的冼星海駐足杜卡斯肖像前久久不願離去。
穿著夜禮服的男女觀眾很有身份地走進音樂廳大門。
冼星海依戀不舍地走到音樂廳門口,買了一張節目單,雙手捧在麵前一看:
特寫:節目單的封麵印著杜卡斯站在巴黎音樂學院大門口的照片。
冼星海端詳片刻,小心地裝進西服口袋裏。
音樂廳中的過道 內 夜
聽眾持票站在過道上尋找自己的座位。
冼星海持票走到前排看了看,猶豫片刻,遂又走回後排靠近門口的一個空位坐下。
一位青年挽著一位摩登少女走進,對著票看了看座位號,衝著冼星海高傲地:“先生!你坐錯位子了吧?”
冼星海匆忙站起,拿著手中的票客氣地:“先生,請問您的票是幾排幾號?”
這位青年:“七排五號,比你的票好多了!”
冼星海搖了搖手中的票:“比我的票差一點。”
這位青年看了看冼星海手中的票:“啊!七排三號……比我的票是、是稍好一點。
摩登少女撒潑地:“你就是舍不得為我花錢,把三號座位的票讓這個鄉巴佬買走了!
這個青年尷尬地:“不是我小氣!我買票的時候一、三、七號都賣完了,所以嘛……”
摩登少女大鬧:“如果你、你真心愛我,就出十倍的錢,從他手裏把三號的票給我買下來!
這位青年忍痛取出一大迭鈔票送到冼星海的麵前,哀求地:“先生,您……”
四周座位的聽眾投來好奇或憤怒的目光。
冼星海大方地:“何必這樣為難呢!錢,你自己收起來,我和這位女士的票換一下,不就全都解決了嗎?”
這個青年接過冼星海手中的票,感激地:“這錢你一定要收下。”
冼星海淡然地笑了笑:“先生,你誤會了。我所缺的是作曲大師杜卡斯的音樂,而不是你這一點錢。
這時,音樂廳中響起了悅耳的鈴聲。
冼星海:“音樂會就要開始了,快陪著你的女友去七排欣賞音樂會吧!
這個青年連聲說著“謝謝!謝謝……”遂挽著那個摩登少女向前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