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3 / 3)

冼星海坦然地坐在了那個摩登少女的座位上。

四周的聽眾不解地搖頭坐下。

冼星海身旁的聽眾自語地:“咳!真是一個鄉巴佬。”

這時,前排一位學者轉過身來看了看微閉雙眼的冼星海:“喂!你是學音樂的吧?”

冼星海點點頭:“是!”

冼星海身旁的青年茫然問道:“先生,您怎麼知道他是學音樂的呢?”

學者侃侃而談:“在西方各國,有錢的人聽音樂會坐前排,進包廂,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身份;從事音樂工作的音樂家坐在後排,是為了更好地欣賞音樂,從前輩大師的作品裏學習創作技巧。”

“坐在前排聽得不更清楚嗎?”青年追問道。

學者:“前排距離舞台上的交響樂隊太近,加上我國劇場音響效果很差,隻能聽到大轟大嗡的響聲,無法聽辨出交響作品中那維妙維肖之處,更不能區別各類不同樂器的音色。這用得上我國的一句俗話:外行看熱鬧,內行聽門道嘛。”

四周的聽眾向冼星海投來敬意的目光。

舞台上 內 夜

紅絲絨大幕徐徐打開,舞台上擺著一個完整的三管交響樂隊。

舞台下的聽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一位身著黑絲絨長裙的報幕女郎走到台前,微微地向聽眾欠了欠上身,示意安靜。

舞台下的聽眾漸漸地安靜下來。

報幕女郎拿聲拿調地:“杜卡斯是法蘭西樂壇、近代三大印象派巨子之一,和德彪西、拉威爾齊名。他不僅是全法無線電音樂總監,巴黎音樂學院高級課程的顧問,而且還是巴黎音樂學院作曲係資深的教授,法蘭西以及各國青年音樂者的導師。他的音樂作品內容雄厚,富有偉大的想象、被音樂界評為‘近代的貝多芬’!”

舞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報幕女郎:“今天演出的大型交響樂《學徒索西爾》,是杜卡斯於一八九七年根據歌德的名詩而創作的。下邊,請中國的聽眾欣賞這首不朽的名作!”

舞台下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報幕女郎轉身走進側幕。

身著黑色燕尾服的法國指揮快步走到台前,彬彬有禮地欠身致意。他倏然轉身,健步登上指揮台,右手從譜架上拿起指揮棒,昂首巡視樂隊,舉起雙手。

近百名的樂手喇地把樂器擺成演奏狀。

法國指揮用力揮下手中的指揮棒。

樂隊奏響大型交響樂《學徒索西爾》……

聽眾席 內 夜

冼星海看著舞台上激動興奮的指揮,如醉如癡的樂手,他屏息靜聽著。

冼星海很快被那磅礴的氣勢,優美的旋律,五光十色的和聲所震驚,他完全傾倒了,懾服了。

冼星海的畫外音:“啊!多麼神奇美妙的音樂喲…外國產生了多少音樂夭才,巴赫、貝多芬、舒伯特、瓦格納……又是一個杜卡斯!當今的中國,要產生音樂天才真是太難了!中國的音樂喲,你何時才能在世界樂壇上占有一席之地呢?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我們學音樂的人,要擔負起振興祖國音樂的責任喲!……

冼星海下意識地取出節目單,久久凝視封麵上杜卡斯站在巴黎音樂學院門前的照片,隨著《學徒索西爾》音樂自然流瀉,他陷入了遐想……

(幻覺……)

隨著音樂的展開,照片上的巴黎音樂學院突然光芒四射,金碧輝煌。

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緩緩打開,從門中走出儀表威嚴的杜卡斯教授,隻見他的頭上罩著一輪五彩光環,宛如天神來到了人間。

站在大門外的冼星海拘謹不安地看著。

杜卡斯緩緩向冼星海走來,笑容可掬地伸出雙手,用力握住冼星海有些顫抖的手,熱情地說道:“歡迎你!來自中國的年輕人……”

雷鳴般的掌聲把冼星海從幻覺中驚醒。

冼星海把手中的節目單緊緊貼在胸前,癡然地望著舞台上,謝幕的指揮和樂手,繼續思索著、思索著……

珠江岸邊 外 夜

夜漆黑漆黑的,隻有珠江中的水上漁村亮著燈光。

水上漁村的船頭上傳來低沉的歌聲:

頂硬上,鬼叫你窮!

哎嗬喲嗬,哎嗬喲嗬,

頂硬上,鬼叫你窮!

鐵打心肝銅打肺,

立實心腸去握世。

握得好,發得早,

老來歎番好!

血啊,汗啊,

窮啊,餓啊!

哎嗬喲嗬,哎嗬喲嗬,

頂硬上,鬼叫你窮!……

冼星海沿著珠江岸邊快步走來,他被這輕聲吟唱的歌聲吸引了,遂駐足傾聽。有頃,他自語地:“這不是阿媽最愛唱的《頂硬上》嘛!”

冼星海聽著《頂硬上》的歌聲向前走去。遠方疊印:

黃蘇英小聲唱著《頂硬上》坐在船頭淘米做飯。幼稚的小星海拿著一支竹簫在吹弄;

黃蘇英哼唱著《頂硬上》在工廠做工;

黃蘇英邊唱《頂硬上》邊給有錢人家洗衣、拖地……

冼星海大步走在珠江岸邊,畫外音:“去巴黎,找杜卡斯教授學作曲!”

冼星海繼續大步走在珠江岸邊,畫外音:“我走了,阿媽怎麼辦呢?……”

冼星海在《頂硬上》的歌聲中快步走著,很快消失在珠江岸邊的夜幕中。

黃蘇英家 內 日

黃蘇英高興地打開一個紅布包袱,是幾件中式衣服。

黃蘇英拿起一件上衣看了看,誇獎地:“三妹的手真巧。”

冼星海走進屋,低沉地:“阿媽,我回來了!”

黃蘇英拿著上衣,興奮地:“你回來得正好,快穿上三妹為你做的新衣服,讓阿媽看看合不合適?”

冼星海:“先不急試衣服。”他取出一疊鈔票,雙手捧到黃蘇英的麵前,“阿媽!這是給你的錢。”

黃蘇英一怔:“海仔,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錢?”

冼星海:“我把小提琴賣了。”

黃蘇英一驚:“你、你不再學音樂了?”

冼星海:“學……”

黃蘇英:“那你……靠什麼來學?”

冼星海沉默良久,異常痛苦地:“阿媽,我想去法國巴黎學音樂……”

黃蘇英驚得把手中的衣服失落在地,她忙問:“你、你不去嶺南大學教書了?”

冼星海堅定地:“不去了!”他說罷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看了看,遂又放在床上,“我知道阿媽會生氣的。”

黃蘇英久久不語,她驀地揚起頭:“去吧!一不要為了我,誤了你一輩子的大事……”

冼星海不安地望著黃蘇英,他碎然伸出雙手,激動地叫了一聲“阿媽!”遂用力抱住了黃蘇英。

黃蘇英用微顫的手輕輕撫摸著冼星海的後背,極力控製著情感:“海仔!你有出息了……阿媽就是累死、餓死,或者是病死,臉上都會掛著笑的……就是別忘了三妹,她是個頂好的姑娘,阿媽打心眼裏喜歡她……”

冼星海硬咽地:“阿媽!……”

珠江碼頭 外 日

碼頭上停靠著一艘小火輪,上船的旅客擁擠不堪。

黃蘇英取出一個小布包,塞到冼星海的手裏,強作笑顏地:“這是我托人兌換的法郎,帶著路上用吧。”

冼星海無聲地看著手中的法郎。

黃蘇英取出一封信:“這是你鬱嬸給司徒喬的信,他在巴黎郊區玫瑰園落腳,有難處就找你喬哥想辦法。”

冼星海小心地收好錢和信。

黃蘇英:“阿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誰幫你出錢,把你送到巴黎……”

冼星海:“阿媽,你就放心吧t上海我有幾個要好的同學,他們一定會幫我的忙的。”

黃蘇英微微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又解開一條細長的布袋,取出一支竹簫,看了看,動情地:“海仔,這還是你阿公下南洋的時候做的,每逢記掛家鄉的親人,他就吹起這管竹簫。你把它帶上,經常不斷地吹著它……立實心腸去握世吧……”

冼星海雙手接過這管竹簫,緊緊抱在胸前。

“嗚!嗚―”

冼星海把竹簫別在腰間,用力抓著黃蘇英的雙手,說罷“阿媽,保重!”提起藤箱,轉身朝著碼頭大步走去。

黃蘇英木然地站在碼頭上,看著冼星海登上小火輪。

小火輪緩緩離開碼頭,駛向江心。

冼星海不停地揮手喊道:“阿媽!保重―”

黃蘇英依舊是木然地望著遠去的小火輪和冼星海,她禁不住地哼唱起了《頂硬上》:“頂硬上,鬼叫你窮!鐵打心肝銅打肺,立實心腸去握世……”

冼星海乘坐的小火輪漸漸地消失在江麵上。

黃蘇英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哼唱著《頂硬上》……

(漸漸化人……)

“昂達利一雷本”號郵船甲板上 外 夜

黃蘇英哼唱《頂硬上》的歌聲化作嗚咽的簫聲。

冼星海背靠著船舷在吹奏《頂硬上》的變奏旋律。

冼星海的簫聲劃破夜幕籠罩下的大海,飄向遠方。

古久裏感慨萬端地:“冼!我從簫聲中聽懂了你的誌向。但我必須嚴肅地告訴你:一個買不起船票的青年,連進巴黎音樂學院大門都不夠條件,想成為作曲家……”

冼星海急忙答說:“他卻百分之百的符合條件!”他更加激動地抗辯,“貝多芬的母親曾經為貴族做廚娘,我的母親也為人做洗衣婦,我為什麼不能像貝多芬那樣在音樂上做出貢獻?”

古久裏被冼星海的精神震懾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夏童:“有誌者,事竟成,我相信星海能成功。”

古久裏習慣地聳了聳肩膀,近似自語地:“看來,我有義務幫著冼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了。”

冼星海:“謝謝!”

夏童:“音樂,真是難以捉摸的東西……星海,你到巴黎求學,僅僅是為了振興祖國的音樂?”

冼星海:“那還能為了什麼?”

夏童沉吟片時:“不說了!讓我們一塊到巴黎去尋找答案吧!”

“嗚!嗚―”

“昂達利一雷本”號郵輪發出前進的吼號。

冼星海緊緊握住手中的竹簫,堅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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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