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駐法國大使館前 外 日
這是一條通向使館區的安靜大道。
沿著大道走來一男一女:男的是身著西裝革履、戴著方型墨鏡的楊德烈,女的是塗著口紅、身著時興秋裝的柳鶯。
柳鶯親昵地:“親愛的,還沒到下個月,你怎麼又去大使館領官費留學金?”
楊德烈有些得意地笑了:“哈哈……這也是沾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光啊!”
柳鶯:“德烈,謝參讚對你這樣好,其中……”
楊德烈:“小有文章!他是我父親的下屬,關係不錯。說句老實話,當年駐法國文化參讚這個肥缺,還是我父親走門子幫他弄到手的呢!”
柳鶯:“噢,噢……我懂了。”
楊德烈:“我看你還不懂!比方說吧,謝參讚格外送給我的留學金是從哪兒來的?”
柳鶯:“是他為了報答你父親才送的歎!”
楊德烈笑了:“你真是單純得可愛!他送的?哈哈……”
柳鶯:“這筆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楊德烈:“這還不簡單!國內的將軍們吃士兵的空晌額,駐外的文化參讚就不會吃留學生的空額錢嗎?”
柳鶯:“可官費留學生的錢是有數的啊!難道他是從我們大家的留學金中……”
楊德烈:“不!不……這有數的官費留學生的錢是動不得的。國府有一個特別指令,自費留學,或勤工儉學的學生有困難,大使館有這筆經費……”
柳鶯恍然醒悟:“我懂了!我懂了……這些當老爺的,在弄權、弄錢方麵可真有辦法。”
楊德烈指著上空飄著中華民國國旗的大使館:“柳鶯,大使館到了!”他伸手挽著柳鶯,衝著兩個負責警衛的法國士兵點了點頭,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使館大門。
謝參讚辦公室 內 日
謝參讚大腹便便、禿頭頂、紅鼻頭,約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他坐在沙發上,一麵品咖啡一麵翻閱一本色情畫報。
楊德烈挽著柳鶯走進:“謝叔叔早!”
謝參讚放下畫報,一眼看見了柳鶯,驚得兩眼發直,色眯眯地看個不停。
楊德烈有些不高興地:“謝叔叔!”
謝參讚忙說:“賢侄到了!請問這位女士……”
楊德烈:“她叫柳鶯,是取柳浪聞鶯之意。她是巴黎音樂學院聲樂係的高才生,未來中華民國最著名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
謝參讚:“我相信,柳小姐聲如百靈,賽過夜鶯,但不知時下的朝鳳人……”
“就是愚侄!現在是我的女友,未來嘛……就是我的愛妻。”楊德烈得意地說。
柳鶯把嘴一嗽,嬌慎地:“你、你瞎說些什麼啊!我早就對你說過:你是你,我嘛……永遠是我!”
謝參讚聞聲大笑:“哈哈……真是沒有想到哇,天天在開化的巴黎音樂學院深造、學習,至今還保留著東方少女那固有的純淨羞澀,真是難能可貴啊!賢侄,這喜酒……”
楊德烈:“請謝叔叔放心!到時一定請您喝。”
謝參讚打哈哈地:“好!好……我也一定提前備好一份彩禮。”
楊德烈:“謝叔叔!前天我寫給您的信……”
謝參讚:“收到了!收到了……”他轉身取來一個信封,“拿去!這是你本月忘領的留學金。德烈,爾今有了女朋友,開銷會大些,不夠用,再申請。”
楊德烈接過留學金,連聲說道:“謝謝!謝謝……”
中國駐法大使館前 外 日
楊德烈挽著柳鶯又說又笑地走出大使館,他轉身一看:
冼星海疲憊不堪地沿街走來。
楊德烈驚奇地:“看!那不是郵輪上的小偷嗎?”
柳鶯看了看:“沒錯!就是他。德烈!咱們向那個方向走。”她和楊德烈手挽著手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冼星海望著楊德烈和柳鶯的背影,遠方疊印:
楊德烈和柳鶯在郵輪上汙辱他的鏡頭。(隱去)
冼星海轉身朝駐法大使館走去。
駐法大使館院中 外 日
冼星海在庭院中怯生生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辦公房間。最後,他來到謝參讚的門外向室內一看:
謝參讚繼續坐在沙發上品著咖啡看色情畫報。
冼星海:“請問謝參讚在什麼地方辦公?”
謝參讚打量了一下冼星海的衣著,不屑一顧地:“你是幹什麼的?找謝參讚有何公幹?”
冼星海:“我叫冼星海,想申請官費留學金。”
謝參讚起身走到門口:“你是想申請官費留學金攻讀馬克思主義,學滿回國以後再搞赤化叛亂,推翻中華民國,對吧?”
冼星海:“不!不……”
謝參讚震怒地:“不是才有鬼!像你這樣申請官費留學的人,我見多了!中華民國的錢,是為造就建設中華民國的人才用的,絕不是用來培訓馬克思主義信徒的!”
冼星海義正詞嚴地:“先生!請你不要誤會,更不要帶著偏見揣度所有的人。我的終生誌向是想投考巴黎音樂學院,當一名專攻作曲、指揮的留學生!”
謝參讚大笑:“哈哈……你可真會編謊話啊!”
冼星海被激怒了,聲音有些顫抖地:“你,你……”
謝參讚:“我說的都是事實!中華民國還沒有一名考取巴黎音樂學院作曲係的留學生呢,你想當破例者?笑話!笑話……”
冼星海:“隨你怎麼說吧,我不想和你爭論!請你告訴我,謝參讚在什麼地方辦公?”
謝參讚嚴厲地:“在下就是中華民國駐法國公使館的文化參讚,待你考上巴黎音樂學院作曲係再來申請官費留學金吧!”
冼星海愕然怒視謝參讚,遂轉身大步走去。
謝參讚望著冼星海的背影蔑視地笑了。
巴黎街頭 外 日
巴黎街頭到處都是賣藝的:有的坐在街旁為人畫速寫,有的站在車站前吹奏薩克斯……自然,還是那位黑人一邊打著鼓、一邊唱著非洲歌曲的場麵最火爆。
冼星海背著小提琴漫步街頭,不時看看這些同是天涯淪落的賣藝人。
一家咖啡館門前 外 日
露易絲右手提著買好的各種蔬菜和肉類,左手挽著母親十分高興地走來。
露易絲:“媽!再買些鮮魚吧?”
母親:“不用了!我看夠冼吃兩天的了。”
露易絲善良地:“古久裏不是說了嗎?冼很窮,讓我們多買些吃的,剩下的可以讓冼帶走嘛!
母親笑了:“好!就聽我女兒的。”
露易絲走到咖啡館門前,被飛來的小提琴聲驚住了,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用心地欣賞。
母親不解地:“露易絲!你怎麼不走了?”
露易絲聽了片時,激動地說:“媽!這琴聲是冼拉的。”
母親有些生氣地:“露易絲!我看你是中了魔了。冼,他怎麼會在這裏拉琴呢?”
露易絲把嘴一撅:“冼,怎麼不會到這裏拉琴呢?哥哥不是說過嘛,他來巴黎坐船沒有錢,差一點讓船警當小偷扔到大海裏去呢!
母親:拉琴的是不是冼,一時也搞不清,咱們還是再去買些吃的,明天見了洗一問就知道了”
露易絲:“要買你去買吧!我站在這裏聽冼拉琴。”
母親歎了口氣:“站在這兒聽像什麼話?算啦!媽媽陪著你進去,一邊喝咖啡一邊聽,好不好?”
露易絲撒嬌地:“媽!你真好。”
咖啡館中 內 日
這是一座高檔的咖啡館,坐著各種膚色的顧客。
冼星海站在咖啡館中央,全身心地演奏自己改編的粵曲《餓馬搖鈴》。
有些離席的顧客向琴盒中投下些許法郎。
露易絲走進咖啡館中,仔細審視拉琴的冼星海:
冼星海右手上下舞弄琴弓,左手在琴板上前後移動,《餓馬搖鈴》的音樂在他的手指下奔騰、流瀉,她完全被這熟悉的琴聲懾服了。
母親看著冼星海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顆顆豆大的汗珠,心疼地:“看來,他的身體很弱啊……”
露易絲小聲地:“媽!我們坐下聽冼拉琴。”
母親無奈地跟著露易絲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冼星海演奏《餓馬搖鈴》的各種特寫。
善意的食客自覺地向琴盒中投下一些法郎。
楊德烈坐在一個角落裏,看著對麵柳鶯被琴聲吸引的樣子,不無蔑視地說道:“沒想到,聲震巴黎音樂學院聲樂係的東方夜鶯,竟然會喜歡這下裏巴人的東西!
柳鶯生氣地:“我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好聽,我就喜歡。”
楊德烈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
柳鶯:“這琴聲多美啊!你知道他拉的是什麼曲子嗎?”
楊德烈:“是廣東人在茶樓中聽的粵曲《餓馬搖鈴》。”
柳鶯:“這曲名《餓馬搖鈴》起得多怪啊!”
楊德烈:“怪乎哉不怪也!鶯,你看看他拉琴的形象,不更像是一匹餓馬嘛?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這匹餓馬還跑到世界藝術之都巴黎來搖鈴了!”
冼星海演奏的《餓馬搖鈴》結束了。
露易絲等法國食客十分禮貌地鼓掌,不少人還向琴盒中投下一些法郎。
冼星海用琴弓敲打著琴麵表示感謝。
楊德烈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
柳鶯一怔:“你想幹什麼?”
楊德烈:“我去教訓一下他這匹搖鈴的餓馬!”
楊德烈走到冼星海身邊,取出一遝法郎,有意找茬地說道:“你不就是來討錢的嗎?給我拉一曲《小心肝》,這些錢我都賞給你!”
冼星海強忍著怒火:“對不起,我不會!”他說罷俯身拿起放有錢的琴盒,轉身欲走。
楊德烈一把拉住冼星海的衣服:“不會?下流的曲子你不會,下流的事情你倒挺會幹啊!”他說罷用力打掉冼星海手中的琴盒,破口大罵,“你簡直是在丟中國人的臉!”
冼星海怒不可遏地:“先生!你……”
“啪!啪!”
楊德烈突然出手,重重地打了冼星海兩記耳光。
毫無防範的冼星海晃了晃身體,倒在了地上。
柳鶯嚇得尖叫了一聲,遂閉上雙眼。
咖啡館中的食客驚愕地看著。
露易絲急忙跑到冼星海的身邊,俯身探視:
冼星海嘴角淌著血,悲憤的眼中含著淚水。他掙紮著站起,忽然又覺得兩眼冒金花,頓感四周景物都在旋轉,他極力想站穩身體,卻又頹然倒下……
露易絲本能地喊道:“冼!冼……”
咖啡館裏的顧客小聲議論著。
母親快步走到跟前,鎮定地:“露易絲!不要這樣,管他是不是冼,我們母女先把他弄回家去。”
露易絲家 內 日
一間普通的會客室,擺著幾張褪了色的沙發,臨窗放著一張寫字台,靠近牆角的是一架立式鋼琴,因用天鵝絨的罩單遮住,看不清顏色。對麵牆上掛著一幅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
冼星海躺在那張長條沙發上,依然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