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中 內 晨
冼星海和衣躺在木板床上睡著了。
桌子上散亂地放著寫滿音符的五線譜紙和小提琴。
窗外傳來鳴唱不休的鳥叫。
冼星海被鳥的叫聲吵醒了,他睜開雙眼一看,自語地:“天亮了,又該起床了。”他很不情願地爬了起來。
冼星海走到桌前,望著窗外卿哪喳喳鳴唱的鳥兒說道:“盡情地叫吧,唱吧!祝我交上好運,全天不挨餓!”
冼星海走到牆角下,擰開水龍頭,把頭伸到下邊,任流出的冷水澆個痛快。
冼星海拿起毛巾用力擦了又擦,顯得精神了許多。
冼星海拿起小提琴,衝著窗外鳴唱的鳥兒擺了擺手,自我開心地說了聲“再見!”準備外出賣藝掙錢。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冼星海一怔:“請進!”
屋門打開了,肥胖的女房東拿著一封信走進,客氣地:“先生,你的信。”
冼星海接過信:“謝謝!”
肥胖的女房東轉身走出門去,隨之又傳來下樓的聲音。
冼星海雙手捧著來信看了許久,十分矛盾地自語:“啊!是杜卡斯教授寄來的……”最後,他那有些顫抖的雙手拆開了來信,抽出兩張精製的請柬和一紙便箋。他急忙打開便箋:
杜卡斯的畫外音:“冼星海:今天巴黎音樂學院舉行新作品音樂會,你的作品《風》被列人演出節目。寄上兩張請柬,望屆時出席。杜卡斯。”
冼星海忽而看看那兩張精製的請柬,忽而瞧瞧杜卡斯寫來的便箋,碎然之間,他的臉上綻出燦爛的笑顏,對著窗外鳴唱的鳥兒說罷“謝謝了!”遂揮舞著手中的信箋和請柬跑出閣樓。特寫:
窗外鳴唱的鳥兒展翅遠飛;
冼星海迅跑下樓的雙腳……
露易絲家 內 晨
露易絲和母親坐在餐桌前高興地吃一早餐。
室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母親驚愕地看了看露易絲,遂走到門前輕輕地打開門。
冼星海右手舉著請柬和便箋走進屋門,他氣喘籲籲、驚喜萬分地喊道:“露易絲!請柬,請柬!……”
露易絲有些茫然地:“冼!慢慢說,是什麼請柬?”
冼星海依然難以壓抑內心的激動,大聲說:“露易絲!來,快看啊!巴黎音樂學院今晚、就要演奏我的《風》了!……”
露易絲一把奪過冼星海手中的請柬,看了看,她激動地伸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冼星海,硬咽地叫著“冼,冼……”兩行熱淚潛然而下,滴在了冼星海的身上……
冼星海驚得木然而立,不知所措。
母親看著露易絲的樣子,真是高興極了!但是,當她看見冼星海那木然窘促的樣子,又禁不住地笑了。她有意說道:“露易絲!別瘋了,快把你哥哥的禮服拿出來,給冼穿上,讓他去聽音樂會。”
露易絲很不情願地放開冼星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小聲地問:“冼!你準備和誰一道聽音樂會去?”
冼星海:“和你去,願意嗎?”
露易絲微笑著點了點頭。
母親再次催促:“露易絲!快把你哥哥的禮服……”
露易絲:“我知道了!”轉身跑進屋去。稍頃,她取來一套禮服,和母親一塊幫著冼星海穿戴。
冼星海很不自然地接受露易絲母女的打扮。
母親用心地打量穿著完畢的冼星海,笑著點了點頭:“冼!快對著穿衣鏡看看,還滿意嗎?”
冼星海有些難為情地:“不用看了,一定很好..一”
露易絲:“不行!一定要看。”她邊說邊推操著冼星海走到穿衣鏡前,玩笑地:“快欣賞一下自己的尊容吧!”
冼星海抬頭向鏡中一看,特寫:
隻見一位身著灰色禮服,係著一條紅色領帶,頭上戴著一頂法蘭西小帽的青年人,極富藝術風韻地朝他微笑著。
露易絲:“有何感想?”
冼星海:“嘴!真是一表人才。”
露易絲玩笑地:“冼!你現在去王的餐館裏轉一下,菲力普和菲多琳娜一定把你奉若上賓!”
冼星海:“這恰好應了中國的一句俗話:人穿衣裳馬披鞍嘛!”
母親聽後笑了:“有道理,有道理……”
露易絲:“冼,請等我一下,”她說罷走進自己的臥室。
冼星海愕然地看著母親:“還不行嗎?”
母親笑著說:“行!”
冼星海:“那露易絲她……”
母親:“不用管!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冼星海有些驚奇地看著露易絲的屋門。
露易絲煥然一新地走出臥室。特寫:
露易絲頭上蒙著一塊銀色圍巾,身穿一件翻毛皮領大衣,腳穿一雙紅色的高跟皮鞋,朱唇小口,微露皓齒,高高的鼻梁,水晶般的大眼睛,白中透紅的麵頰,典雅清麗……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讚歎:“真是美極了!……”
露易絲走到冼星海身邊,大方地挽著冼星海的手臂,看著母親說道:“媽!我這樣進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行嗎?”
母親深沉地點了點頭:“行!”
巴黎音樂學院音樂廳 內 夜
在稀疏、冷落的掌聲中緩緩搖出:
舞台中央擺著一架黑色三角鋼琴,不遠處擺著一張椅子,在椅子的前邊立著一個金屬譜架。
聽眾席上坐著巴黎音樂學院的教授和師生,他們穿著禮服,不失身份地鼓掌。
稍頃,報幕女郎從側幕走出,站在舞台口中央的位置,她托起雙手,放在胸前,極富藝術魅力地說道:“下一個作品,是女高音、鋼琴、單簧管三重奏《風》。作曲,冼星海;由巴黎音樂學院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擔任獨唱!”
聽眾席就座的音樂學院的大師們、高才生們禮貌地鼓掌。
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穿著拖地黑絲絨長裙,雙手提著裙擺,宛似浮在水麵的黑天鵝走到舞台中央;
鋼琴演奏家、單簧管演奏家相繼從側幕走出,分別走到蓋爾曼的兩邊,一起向聽眾鞠躬致意,然後各就各位,準備演出。
蓋爾曼醞釀一下情緒,回首向同伴微微地點了點頭。
鋼琴演奏家和單簧管演奏家一起奏響了《風》的前奏。
蓋爾曼雙手放在胸前,打開動情的歌喉,放聲唱出了根據杜甫名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譜寫的旋律:
八月秋高風怒號,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
高者掛霄長林梢,
下者飄轉沉塘坳……
鏡頭緩緩搖出坐在前排聽眾席上的大師們,用心欣賞三重奏《風》的不同表情。
冼星海先是緊張地看著舞台,繼之是雙目微閉,麵部表情隨著音樂的起伏變化著。
露易絲坐在冼星海的旁邊,十分激動地欣賞《風》的演出。
舞台上,蓋爾曼等三位藝術大家默契合作,心係樂魂,繼續詠歎著戲劇性很強的旋律: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忍能對麵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舌燥呼不得!
歸來倚杖自歎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襲多年冷似鐵,
驕兒惡臥踏裏裂……
後排學生席上坐著不同膚色的學音樂的留學生。
楊德烈和柳鶯坐在一起,他們明知聽音樂會禁止出聲,卻一邊聽一邊小聲議論。
柳鶯指著手中的節目單驚奇地問:“這首《風》的作曲者冼星海,是作曲係哪位教授班上的高足?在巴黎音樂學院我怎麼沒聽說過此人啊?”
楊德烈:“我也沒聽說過!可能是日本人吧,他們經常用我國的古詩詞作曲。”
柳鶯:“這首《風》寫得太好了!不僅感情真摯、充沛,而且還充分發揮了女高音不同的音域、音色、音質諸方麵的特點。德烈!像這樣為古詩詞重新譜曲,並能發揮聲樂技巧的作品,我們中國人為什麼不寫?”
楊德烈:“在現今的中國土地上,我敢斷言,能寫出這樣有水平的聲樂作品的作曲家,恐怕還沒有出世呢!”
楊德烈身後的一位法國學生捅了他一下,並輕輕地“噬”了一聲。
楊德烈轉過身來,卑賤地笑了笑:“對不起!妨礙您聽音樂了”遂轉過身來,用心地聽著這情動於心的歌聲。
床頭屋漏無幹處,
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
長夜沽濕何由徹!……
杜卡斯教授端坐沙發椅上,用心地審聽這首既是東方風格、又深受法國印象派影響的三重奏《風》。
坐在杜卡斯旁邊的是一位俄羅斯作曲家,疊印中文字幕:
巴黎國家電台播放音樂主管 普羅柯菲耶夫
普羅柯菲耶夫被《風》激動了,他禁不住地湊在杜卡斯的耳邊,小聲地讚美:“好!很有些音樂才分。”
杜卡斯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審聽《風》的演出。
鋼琴家在低音區用力彈奏連續的不協和的和弦,造成一種極其恐怖的音響。
單簧管演奏家拚力吹奏一係列刺耳的爬音,造成一種狂風勁吹的效果。
突然,音樂進人了氣勢磅礴的間奏,那充滿悲劇氣氛的旋律,化作無比輝煌、壯麗的頌歌。
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驀然伸展雙臂,上身前傾,完全打開歌喉,放聲唱出了最偉大的人道主義頌歌: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
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三重奏《風》推向高潮,音高聲壯,震撼著全體聽眾的心靈,人人為之傾倒。
三重奏《風》結束了,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站在台口頻頻向聽眾鞠躬致謝。
聽眾繼續鼓掌不息。
聽眾席中的一位讚美者手捧一束鮮花,快步跑上台前,雙手敬獻給了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
這時,全場掌聲雷動,在音樂廳中溢蕩。
蓋爾曼把這束鮮花高高舉過頭,向著聽眾真誠致意。
滿麵笑容的蓋爾曼手捧鮮花走下舞台,將手中的鮮花獻給佇立在觀眾席中的冼星海。
坐在旁邊的露易絲格外興奮地看著冼星海。
聽眾嘩然起身,翹首爭看這位無名的作曲者。
柳鶯驚愕地:“德烈,寫這首《風》的作曲家怎麼會是他?”
楊德烈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冼星海百感交集,忍著滾動欲出的淚水,雙手捧著這束鮮花走到杜卡斯麵前,奉獻給這位心中的追求者。
杜卡斯又把這束鮮花退還給冼星海,微笑著說道:“祝賀你!年輕的中國人!一部充滿著人道主義的作品,並富有東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