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星海憤怒地:“真是豈有此理!堂堂的留學生,連個混飯吃的差事都找不到,這叫什麼世道啊!”
黃蘇英:“咳!這些年來世道變得更壞了,像咱們這樣沒有靠山,又沒有門路的人家,你就是有著全身的本事,也找不到混飯吃的地方啊!”
冼星海:“你知道夏童住在什麼地方嗎?”
黃蘇英:“不知道!那天他對我說,今天住在張家,明天住在李家,活像個野鴿子,連個窩都沒有。”
冼星海沉吟良久:“阿媽,你就放心吧!我的恩師杜卡斯生前給工部局交響樂隊的指揮寫了一封信,隻要他們答應幫我開一場音樂會,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黃蘇英:“謝天謝地!願你碰上一個善心的洋菩薩。”
上海郵局門口 外 日
冼星海快步走到郵局前麵的信箱,取出杜卡斯教授生前寫的那封推薦信,小心地投進信箱之中。
秋風乍起,吹亂了冼星海的頭發。
上海街頭 外 日
冼星海迎著蕭瑟的秋風,十分沉重地走在繁華的上海街頭。
冼星海走著、走著,突然與迎麵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他抬頭一看:
楊德烈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冼星海:“德烈!對不起。”
楊德烈大笑:“哈哈!沒關係,沒關係!這才叫千裏有緣來相會呢!……”
冼星海客氣地:“謝謝!”
楊德烈熱情地:“星海兄!回國後在何處供職?近來又有什麼大作問世?”
冼星海:“比不上你啊!我一直在失業。”
楊德烈故作憤怒狀:“愚蠢的民族,落後的國家,竟然讓巴黎音樂學院高級作曲班的高才生失業,真乃是天字第一號的浪費棟梁之才!”
冼星海有情緒地歎了口氣。
楊德烈故作同情地:“你我雖然有過不偷快的往事,可畢竟是在異國同窗數載的學友。對於你的處境,我不能坐視不管!”
冼星海一怔:“謝謝!”
楊德烈:“我回國之後,得知黎錦輝的‘明月歌舞班’難以為繼,處在分崩離析、吹燈散火的地步,我通過關係說服當局,把‘明月歌舞班’的骨幹接收過來,在上海重組了‘五花歌舞班’,專為來上海度周末的黨政軍要員服務,不知星海兄……”冼星海鄙視地說罷:“再見!”遂昂首擦肩而過。
亭子間 內 日
冼星海坐在桌前,右手拿著筆,忽而左手扶著額頭沉思,忽而在一揉總譜紙上潛心配器。
在總譜紙左邊,放著一攘寫滿音符的鋼琴譜。
曲名特寫:《民族解放交響樂》。
室外傳來嘩嘩作響的洗衣聲。
冼星海放下手中的筆,雙手扶案起身,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前,輕輕打開屋門。
黃蘇英坐在木盆前吃力地洗著衣服。有頃,她站起身來,從木盆中拎起剛剛洗好的床單,兩手用力地擰著。
冼星海快步衝出屋門,一邊說:“阿媽!我來。”一邊從黃蘇英的手中接過床單用力地擰著。
黃蘇英用濕手理了理兩鬢的銀絲,寬慰地:“海仔!找不到工作的人多著呢。像夏童那樣樂嗬嗬地過日子,多好?在這個世道上,這種氣沒法生,也生不完!”
冼星海把擰幹的床單抖了抖,一麵往拴好的繩子上搭,一麵憤憤地說:“人世間的事太不公平了!巴黎求學的苦日子我熬過來了,難道上海就不容我存身嗎?阿媽,我再去碰碰運氣。”
黃蘇英:“算了吧!還是留在家裏寫你的第一交響樂。過一會兒,我給人家交活兒去,順道再給你買點好吃的!”
冼星海:“我不會死心的!就是碰得頭破血流,我也一定要撞出條活路來!”
黃蘇英:“光瞎撞也不行啊!俗話說得好:燒香要找對廟門,拜佛要找著心善的菩薩!”
冼星海驀地想起:“廟門倒是有一個,聽說新華影業公司需要作曲人才,難道我就不合適嗎?”他說罷大步走去。
黃蘇英望著冼星海的背影,小聲祝福:“願海仔今天能交上好運……”
新華影業公司大門口 日
一個年近五十歲的人站在門旁,他一邊用口哨吹著《叫我如何不想她》,一邊盯著門前來往的行人。
冼星海大步踉蹌地走來,徑直向門內走去。
守門人攔住冼星海,伸出右手:“先生!請出示您的名片。”
冼星海掃了一眼守門人:“對不起,沒有名片。我叫冼星海,是來貴公司自薦作曲的。請給通報一聲吧!
守門人輕蔑地笑了:“哈哈……什麼?你是前來自薦作曲的?你可真會開玩笑!哈哈……”
冼星海被激怒了,他大吼一聲:“住口!誰有閑功夫和你開玩笑?再說一遍,我叫冼星海,是來貴公司自薦作曲的。請給通報一聲吧!
守門人雙手叉腰,昂首天外:“嘿嘿!火氣還不小哪……我也再說一遍,沒有名片,不給通報!
冼星海氣得渾身顫抖,一把揪住守門人的衣領:“混蛋!
“住手!
冼星海聞聲側身一看:
當年的謝參讚身著黑色西服,戴著墨鏡,拄著文明手杖站在身後,不由分說地嚴厲斥責:“大白天在公司門前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守門人立即換作一副奴才相:“謝副經理,他說是自薦來我們新華影業公司作曲的,這豈不好笑?我轟他走,他還和我大吵大鬧,真是一個神經病!”
謝副經理已經認出了冼星海,他對守門人震怒地:“胡說!你才是一個有眼不識泰山的白癡!”
守門人愕然不知所措。
謝副經理:“他是我中華民國第一名畢業於巴黎音樂學院高級作曲班的高才生,來我新華影業公司自薦作曲,是我們公司的無尚光榮!”
守門人順了順嘴唇,衝著冼星海皮笑肉不笑地說罷:“對不起!對不起……”轉身快步走進門房。
謝副經理:“過去在巴黎,我沒能幫助你這個音樂天才,深感內疚。今天,你不記前怨,自薦來我公司服務,真是不勝榮幸之至!星海先生,請到公司裏談吧?”
同時,遠方疊印當年在使館相見的一組畫麵。(隱去)
冼星海低沉地:“謝謝,再見!”轉身走去。
亭子間 內 日
陽光射進門來,亭子間裏顯得格外的亮堂。
飯桌上已經擺好四盤已經燒好的青菜。
黃蘇英滿麵笑容地端著一隻雞放在飯桌的中央。她看了看,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冼星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來,一聞這久違的香味,再一看飯桌上的雞和菜,驚愕地:“阿媽!你這是……”
黃蘇英:“今天是你的,也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媽給你買了一隻雞,小慧又送來一些鮮菜,我全燒好了,等你李大叔打回酒來,咱們兩家在一塊高興高興!”
李慧端著一條紅燒魚走進來,一邊放在桌上一邊說:“對!我們一塊沾星海哥的光,高興高興!”
冼星海苦笑了一下:“我有什麼好喜的!你們不要為了寬慰我,就額外花錢,叫我怎麼吃得下去呢!”
黃蘇英:“保你吃得下去!”她轉身取來一封信,“海仔!你快看啊,是誰給你來信了?”
冼星海接過來信一看,小聲念道:“上海工部局交響樂團……”他拿起剪刀,小心地剪開信封,取出信紙默看。
黃蘇英:“海仔!念大聲點,讓阿媽也聽聽!”
冼星海念信:“星海先生:您寄來的大作收悉,我們詳細地研究了大作的內容、技巧。關於試奏您的管弦樂作品一事,請務必在二十八號下午三時來工部局當麵洽談……”他仰起臉問道,“今天是幾號?”
李慧:“二十八號。”
冼星海搖了搖手中的信,興奮地向外走去。
黃蘇英攔住冼星海:“幹什麼去?”
冼星海:“去工部局啊!隻要他們一試奏我的管弦樂作品,一切不就解決了嗎?”
黃蘇英:“哎呀呀,你是怎麼讀的信?現在還不到中午十二點呢!”她指著飯桌,“咖!這隻雞還等著你吃呢!”
李大叔舉著一瓶紹興老酒,高興地:“我這瓶紹興老酒,也等著咱爺兒倆喝呢!
冼星海有些難為情地笑了,旋即坐在桌旁。
李大叔:“小慧!快滿上酒,一塊兒給你星海哥賀喜!
李慧:“好嘲!”她接過酒瓶打開瓶塞,給每人斟了一盅紹興老酒,自己先端起酒杯,擎舉在額前,“來!我先敬老師一杯,願你棋開得勝,馬到成功,從此再也不失業了!
冼星海杯酒落肚,激動地說:“阿媽!李大叔!還有小慧妹!過不了多久,我一定請你們喝酒、吃雞、吃魚!
黃蘇英:“用我們廣東話說:合在一起就叫天長日久,吉慶有餘!
李大叔舉起酒盅:“好!都舉起酒杯來,為了能天天喝上星海的酒,吃上星海的雞和魚,幹杯!
“幹杯!
排練廳 內 日
一位白人指揮站在指揮台上,嫻熟地揮舞著手中的指揮棒。
幾十位中外樂手認真演奏貝多芬的第六《田園交響樂》。
冼星海悄然走進排練廳,用心地欣賞《田園交響樂》。
排練結束了,白人指揮放下指揮棒,拿著一隻黑色的皮包走到冼星海麵前,客氣地:“您就是冼星海先生吧?
冼星海出示那封信:“是的!
指揮打開皮包,取出一橡總譜手稿,高傲地:“星海先生!杜卡斯教授寫給我的信收到了,我認真地研究了您寫的這部管弦樂的總譜,工部局這個編製不全的交響樂隊,無法演奏您這樣深奧的作品。十分對不起,您另請高明的交響樂隊吧!”
冼星海如雷轟頂,愕然呆立。
中外樂手們相繼發出了譏笑聲。
冼星海再次被激怒了!他恢複了理智,雙手接過自己的總譜,正氣凜然地說道:“音樂是聖潔的!遺憾的是,這聖潔的殿堂被你們站汙了!”
中外樂手收笑無聲,看著憤怒的冼星海。
冼星海夾著自己的管弦樂總譜走出排練廳。
排練廳門前 外 日
冼星海餘怒未消地走出排練廳門口,前方傳來熟悉的笑聲,他循聲望去:
大野寧次郎挎著柳鶯又說又笑地走來。
冼星海愕然,不知說些補麼。
大野寧次郎得意地說道:“星海先生,久違了!工部局的交響樂團,下個星期將公開試奏我的畢業作品。當然,也包括那首隻得了六十分的《金發女郎》。屆時,請你這位杜卡斯教授的高足光臨、指導!”
冼星海極力壓抑著怒火,說了聲“謝謝!”就大步向前走去。
大野寧次郎挎著柳鶯說笑著走進了排練廳門口。
亨子間 內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