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蘇英輕輕地拍了冼星海一下,很是焦急地:“海仔!你這是怎麼了?……”
冼星海故作平靜地:“阿媽,沒什麼,你去給我做一碗雲吞麵,好嗎?”
黃蘇英歎了口氣:“好,好!”轉身走出了創作室。
冼星海再次把露易絲的來信放到眼前,就像是欣賞最珍貴的藝術品那樣看個不夠。
冼星海取出一把剪刀,小心地剪開信封,取出一頁用法文寫成的信紙捧在眼前。
遠方顯出露易絲寫信的畫麵,同時傳出畫外音:
“親愛的冼:你離開巴黎就要兩年了!你留下的全部作品,依然無聲地放在我的臥室裏,它企盼著早一天回到你的身邊。你的恩師杜卡斯教授業已謝世兩年了,他的墓地四周長滿了綠草,就是沒有你敬獻給恩師的鮮花……”
冼星海自語地:“露易絲!我、我……”他硬咽了,眼睛也模糊了……
客廳 內 日
黃蘇英一邊搖頭歎氣一邊歸整客廳。間或自問自答地說:“海仔這是怎麼了?露易絲是個什麼人呢?……”
夏童早已站在門前,他笑著答說:“伯母,我知道,想聽嗎?”
黃蘇英下意識地:“想聽!”她說罷一怔,轉眼一看:
夏童樂觀地做了一個鬼臉。
黃蘇英驚喜地:“是夏童到了!”她轉身對著創作室喊道,“海仔!快,貴客到了!”
冼星海邊擦拭雙眼邊快步走出創作室。
夏童伸展雙臂向他走來。
冼星海伸開雙臂,用力抱住夏童,激動地:“你這老兄,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夏童:“比不了你啊!如今,你是知名的大作曲家,我在窮工人中混,有時還要到外地轉轉,怎敢登門來拜訪你啊!”
冼星海掄了夏童一拳:“你這張嘴啊,一點也沒改!”指著沙發,“請坐吧!”
夏童應聲坐下,摸著幹淨的沙發:“比不了啊!和當年在巴黎住閣樓相比,真是鳥槍換炮了!”
冼星海:“你呀,真是江山易改,本性……”
夏童:“難移!對吧?好啦!作曲家先生,先賞口飯吃吧?用當年我們在巴黎的話說,我的肚子還在鬧革命呢!”
冼星海:“阿媽!快給夏童弄碗他愛吃的廣東雲吞麵!”
黃蘇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雲吞麵走出:“來了!”雙手放在夏童麵前的茶幾上。
冼星海一怔:“這麼快?”
黃蘇英:“你忘了?這是你要的那碗雲吞麵!”
夏童笑了:“看來,我今天就先共你一下產了。”說罷喝了一勺湯,“真是鮮美極了!”
冼星海聽後禁不住地笑了。
黃蘇英驀地想起什麼,她取出一封信:“看我的記性,差點忘了。海仔!來信了。”
冼星海接過信拆閱,傳出易青萍的畫外音:
“星海先生:今天下午,謝副經理要和你談一筆大生意。”
冼星海愕然一怔,沉吟許久,自語地:“是一筆什麼樣的大生意呢?……”
夏童:“管它呢!聽老朋友的話:現如今啊,隻要有生意就做,有大生意就更要做。你搖搖筆杆子賺了大錢,我就要你請吃廣東的乳豬和龍虎鬥了!”
上海街頭 外 日
冼星海有些沉重地快步走在大街上。
易青萍依傍著冼星海,近似小跑地說:“大作曲家!就要發大財了,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呢?”
冼星海:“我有什麼大財可發?”
易青萍:“我想啊,公司準是請你為票房高、稿酬多的片子作曲狽!”
冼星海沉思不語,繼續向前走著。
謝副經理辦公室 內 日
謝副經理叼著雪茄,故作紳士狀地踱著方步。
易青萍引冼星海走進:“謝副經理,星海先生到了!”
謝副經理客氣地:“請坐,請坐!”
冼星海不卑不亢地坐在沙發上。
易青萍獻上一杯香茗,識趣地退下。
謝副經理從桌上拿起一裸文稿,笑嘻嘻地:“星海先生,今天請你來就為一件事:我們公司近期擬投拍《新毛毛雨》,內定由易青萍小姐領銜主演,我想還是請你來譜曲,借你的大名,再造成第二部《夜半歌聲》的效應。”
冼星海接過劇本審看內容梗概。
謝副經理:“如果你答應為《新毛毛雨》這部影片譜曲,公司除付一筆可觀的稿酬外,還決定把你每月的薪水提高五十元。”
冼星海看完內容簡介,把劇本往茶幾上一擲:“謝副經理,這部《新毛毛雨》的配音我不能接受,因為我知道我的音樂的真正價值。”
謝副經理冷然作笑:“我還是請你再考慮考慮。”
冼星海斷然地:“我已經決定了!
謝副經理突然變色:“請問你在我公司的供職呢?”
冼星海站起身來:“也一並辭掉!
謝副經理:“好!有誌氣,有誌氣!哈哈……”
冼星海:“再見!”大步向門口走去。
易青萍突然出現在門口,攔住冼星海的去路:“你可要考慮自己的生活來源啊!
冼星海:“我寧可挨餓、受窮,分文不計地為救亡的民眾服務,也不出賣靈魂!”說罷推開易青萍走去。
易青萍一邊追趕一邊說:“不要意氣用事!這部《新毛毛雨》是有來頭的……”
冼星海:“我不管什麼來頭不來頭,我決不去譜這些亡國之音!”他大步向前走去。
創作室 內 夜
冼星海憤怒地:“我從事音樂工作,絕不是為了做買賣!他們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動我的心。”
夏童:“你說得好,做得更好!你心裏有什麼苦水,就向我倒,好嗎?”
冼星海:“你說說看,國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當局還不顧民族的興亡,天天沉緬於《毛毛雨》、《桃花江》這種靡靡之音中。相反,對我創作的救亡歌曲卻百般刁難,這是為什麼呢?”
夏童:“問得好!”他沉思片時,分外低沉地,“隨著形勢的發展,將會使你更加失望!在‘攘外必先安內’的國策下,不僅抗日有罪,你就是寫中華民族的苦難也會有罪的!”
冼星海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花板。
夏童:“老同學!你還記得魯迅先生的名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嗎?”
冼星海微微地點了點頭。
夏童:“你寫的救亡歌曲,在‘千夫’那裏是找不到知音的……”
這時,客廳中傳來黃蘇英的話聲:“海仔!李大叔來了,他有事情找你。”
冼星海:“我先去一下,”他起身走出創作室,看見李大叔樂嗬嗬地笑著,“大叔!有什麼事,就吩咐!”
李大叔:“是這麼回事,我把拉黃包車的窮工人,也組織了一個業餘歌詠隊,大家熱情可高呢!我給他們吹牛:你們信不信?我能把冼星海請來給大家教唱打鬼子的歌?大家不信。怎麼樣?你就去給大叔爭個麵子吧?”
冼星海:“行!什麼時候去?”
李大叔:“現在!”
冼星海:“可我家裏還有朋友……”
夏童早已走進客廳:“我也陪著你去學唱打鬼子的歌!”大門口 外 夜冼星海的家門前停著兩輛黃包車。冼星海走到第一輛黃包車前:“大叔!你坐,我拉。”
李大叔:“這可使不得!哪有先生拉學生的?”
冼星海:“使得,使得!”他指著夏童,“你問問我這個朋友,拉黃包車對我而言,是不是重操舊業?”
夏童:“完全正確!”
這時,魯人慌張地跑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星海!聽我……說,你……趕快躲一下。”
冼星海:“為什麼?”
魯人:“小慧她……她被當局,抓、抓走了……”
全體大驚。
李大叔驚呼了一聲“小慧!”險些暈倒。
冼星海一把扶住李大叔:“大叔,把心放寬些,等把問題搞清以後,大家一定會把小慧營救出來的。”
李大叔:“星海,現在不是為我寬心的時候,快坐上黃包車,我拉你到郊外去躲一躲!”
冼星海凜然地:“我哪兒也不去!”
一聲炮響,炸出中日交火的戰場。
接著,在中日激戰的畫麵上推出紅色的字幕:
七七盧溝橋事變
在中日激戰的畫麵上疊印:
全國各地的報紙都以醒目的標題登載“七七事變”的消息,相繼疊印,並迅速推滿屏幕;
全國城鄉各界人士高唱著“槍口對外,齊步前進……”的歌聲,無比憤怒地遊行示威……
冼星海家的客廳 內 夜
黃蘇英站在窗前,驚詫地看著大街上遊行示威的各界群眾,高呼救亡抗日的口號。
黃蘇英有些慌張地走到創作室門前,向屋裏一看:
冼星海坐在鋼琴前麵,正在集中精力作曲。
正在這時,洪深、魯人、麥新等快步走進客廳。
黃蘇英:“海仔!來客人了。
冼星海起身走出創作室,一看洪深、魯人、麥新等人的表情,驚愕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洪深:“我們是來告訴你一件最悲痛的消息:北平爆發了盧溝橋事變,平津危在旦夕!
冼星海憤然失措:“上海也會發生這樣的事變嗎?
魯人:“會的,一定會的!
洪深十分沉痛地:“星海!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們必須像《義勇軍進行曲》唱的那樣,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冼星海:“我們應當拿起手中的筆,發出我們最後的怒吼!用戲劇、音樂作武器,走上街頭,鼓動全國人民起來救亡抗日,一齊打日本鬼子!
“對,對!
冼星海:“你們誰的手裏有新的救亡歌曲?
大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冼星海:“有創作想法也可以。說出來,我幫你們出主意,加工修改。”
麥新取出一張報紙,很不自信地:“星海老師,今天的報紙登了一段消息,說二十九軍與日本鬼子在宛平大王廟展開白刃戰,‘我大刀隊應戰,敵軍全數被殲滅,斷頭者三分之二……’”
冼星海:“停!快告訴我:你看了這條消息以後,有什麼創作上的想法嗎?”
麥新又取出一頁曲譜:“星海老師,我看了這段報導,激動極了,當即寫了一首《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你看看,行不行?”
冼星海接過曲譜默唱了一遍,興奮地:“很好!都到我的創作室來,大家一邊試唱,一邊幫著麥新把這首《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改好!”他說罷向創作室走去。
洪深、魯人、麥新等一齊跟著冼星海走進創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