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1 / 3)

黃土高坡 外 日

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坡上走著白雲似的羊群,一位紮著羊肚子毛巾的放羊老漢,不時甩響手中的鞭子,信口唱起(信天遊》:對麵麵溝裏流河水,恒山上下來些遊擊隊……

一輛驢拉膠輪大車奔跑在兩麵是黃土高坡的小路上,係在毛驢脖子下邊的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冼星海坐在車前,仰望山坡上的羊群,聽著放羊老漢唱的《信天遊》,讚不絕口地:“韻玲!你聽,這歌聲是何等的粗獷、悠長,就像是從這黃土高原中冒出來的!”

錢韻玲:“你不是說過嗎,民歌是受著地域、族群影響的。”

冼星海:“對,對!”他繼續看著黃土高原那特有的雄渾的深秋風光,啃歎不已地:“在時下的中國,很難再看到像陝北這樣恬靜的地方了!”

趕車的老漢轉過身來,看著冼星海那驚奇的樣子,說道:“先生!俺們陝北可不像你說的那樣。”

錢韻玲:“是什麼樣呢?”

趕車老漢:“到延安你們就知道了!”他說罷甩了一個響鞭,又喊了一句:“駕!”

毛驢拉著膠輪大車沿著小路向前跑去,車後灑下一串清脆的鈴聲。

延安南門外傍晚

呂驥、魯人站在路旁的高坡上,手搭涼篷,順著小路向遠方探望。

小路旁邊站著魯藝副院長沙可夫以及十多個青年學生。他們有的抬著鼓,有的拿著鑼,有的兩手各拿一隻錢,焦急地等待著冼星海的到來。

小路的拐彎處跑出一輛驢拉膠輪大車,並傳來清脆、悅耳的銅鈴聲。

魯人手搭涼篷遠望:“呂驥同誌!好像是星海和韻玲到了。”

呂驥手搭涼篷吃力地看著:“你的眼神好,不會錯吧?

魯人:“我看是錯不了啦!

呂驥:“那就下歡迎令吧!

魯人:“同學們!冼星海老師到了,準備歡迎!”他說罷衝下來,從一個同學手裏拿過鼓捶,用力往下一揮,延安南門外響起了歡迎的鑼鼓聲。

呂驥走下高坡,站在最前麵的路旁,揮舞著雙手,高聲喊著:“星海同誌!星海同誌!

冼星海從驢車上跳下來,快步跑來,與呂驥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他激動地:“呂驥同誌!上海一別就是兩年啊……沒想到在延安又相見了!

呂驥笑著說:“這就應了那句老話:條條大道通羅馬!

這時,驢拉膠輪大車停在了大路中央。

錢韻玲從驢車上走下來,回身又取下隨身帶的行裝。

冼星海指著錢韻玲介紹道:“這是我的夫人錢韻玲女士,她是已故的錢亦石先生的女公子。”

呂驥緊緊握住錢韻玲的手:“我叫呂驥,歡迎你的到來!”

錢韻玲:“我早就聽星海說起過你。”

呂驥指著沙可夫:“星海同誌,他就是我們延安魯迅文學藝術學院的副院長沙可夫同誌!”

沙可夫伸出雙手,用力握住冼星海的雙手,熱情地:“星海同誌!我代表全院的師生歡迎你的到來!”

冼星海感動地:“沙可夫院長!我真誠地謝謝您邀請我到延安魯迅文學藝術學院音樂係任教;我更要感謝您親自前來歡迎我的到來!”

沙可夫:“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時,魯人把鼓捶交給一個青年,學著說書人的腔調,大呼一聲:“星海!韻玲!我來也―!”他伸展雙臂,快走兩步,用力地抱住了冼星海。

冼星海驚詫地:“魯人!你怎麼走到我們的前邊了?”

魯人:“我到西安之後,聽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的同誌們說,你遇到麻煩了……”

冼星海:“那些人發現我是冼星海之後,天天派人來纏著我們,就是不讓我們夫婦去延安。咳!搞了一個多月,我們才從西安脫身來延安。”

魯人:“就在這個空當,我偷偷地跑到延安了!”

沙可夫:“先談正事吧!星海同誌,你和韻玲同誌先在交際處住下,等我們找到合適的窯洞之後再搬家。”

冼星海:“行啊!”

呂驥:“你和夫人一路鞍馬勞頓,先在交際處住幾天,然後再開歡迎會。”

冼星海:“聽你的安排!

魯人拍了一下冼星海的後背,向山上一指,“看!那就是中外馳名的寶塔山。”

錢韻玲順著魯人手指的方向仰望著寶塔山,非常興奮地自語:“啊!寶塔山……我在上海偷看斯諾先生撰寫的《西行漫記》的時候就知道你了!

沙可夫順手向北方一指:“前麵就是延安南門,進去以後,就算是進了延安城了!

冼星海激動地:“我們總算到延安了!

交際處粉廳 內 夜

一張方形的原木桌子,上麵點著一盞洋油燈,四周放著幾把原木凳子,和古時鄉鎮的飯館沒有太大的區別。

魯人幫著冼星海、錢韻玲提著行李走進餐廳,樂觀地說:“延安的交際處,等於蔣某人的國賓館;這座餐廳嘛,可就等於蔣某人舉行國宴的大廳了。”

冼星海、錢韻玲好奇地看著這簡易的餐廳。

魯人把行李放在餐桌旁邊的凳子上,示意冼星海、錢韻玲落座,他大呼一聲:“金處長!貴客到了,上小米幹飯―”

三十多歲的金處長右手高高托著一個長形的木盤從廚房中走出,雙手放在餐桌上,特寫:

三大海碗熱氣騰騰的熱湯麵,上麵飄著蔥花和香油。

魯人把頭伸過去,抽著鼻子聞,連聲讚曰:“好香啊!

冼星海:“金處長!怎麼不是小米幹飯啊?”

金處長:“你和你的夫人是江南人,一下吃不慣陝北的小米。另外,北方有一個風俗,叫起身餃子落身麵。所以,我就特意給你們二位做了兩碗蔥花、香油熱湯麵。”

魯人指著麵前的那碗飄著蔥花、香油的熱湯麵:“金處長!這一碗是搞勞我的吧?”

金處長:“對!你沒發現嗎?你這碗裏的蔥花比他們二位的多嗎?”

魯人:“知我者,金處長也!”拿起筷子就要吃麵。

冼星海:“停!魯人,還記得洪深講的故事吧?”

魯人一邊吃一邊說:“記得!可我說的山東人吃蔥又吃麵你也不會忘記吧?”

餐廳中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接著,冼星海、錢韻玲、魯人十分香甜地吃起了熱湯麵。

有頃,餐廳外傳來男聲合唱《抗日軍政大學校歌》的歌聲。

冼星海出於職業的本能停止吃麵,用心傾聽。

金處長:“大作曲家!快趁熱吃吧。”

冼星海:“這歌子叫什麼名字?”

金處長:“抗大校歌,延安的人都會唱。”

冼星海:“誰寫的詞?又是誰作的曲?”

金處長:“歌詞嘛,是宣傳部長凱豐寫的,這曲子嘛……”

魯人:“是和我一道歡迎你的呂驥同誌寫的。”

冼星海:“好,好……”他聽了聽又問,“這是哪一個合唱隊唱的?”

金處長:“是中央警衛連的同誌們開晚會。”

錢韻玲:“合唱是晚會的開始吧?下邊演什麼節目?”

金處長:“繼續唱歌啊!

魯人:“相互拉歌,打擂台。”

冼星海騰地一下站起來:“走!咱們看看他們是怎樣相互拉歌、打擂台的!

魯人伸手把冼星海按在凳子上:“先吃麵條!等我來接你和韻玲去參加音樂係的歡迎會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拉歌、打擂台了!

交際處窯洞 內 日

冼星海起床之後,他一邊收拾炕上的東西,一邊好奇地巡視窯洞,感慨地自語:“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正在梳妝的錢韻玲問道:“什麼很有意思啊?”

冼星海:“我們住的這窯洞!

錢韻玲:“有何感想啊?”

冼星海:“從西安來延安的路上,看到的那些窯洞都是七離八散的。當時我想,這窯洞一定是又髒又局促,空氣不好,陽光不夠,就像是城市貧民地窖一樣。”

錢韻玲:“你呀,真是個現實主義者!連對窯洞的想象也是這樣的現實。”

冼星海:“你呢?”

錢韻玲:“我啊!離開武漢的時候,媽媽拿著斯諾的(西行漫記》對我說:你知道嗎?延安住的不是房子,是在黃土坡上挖出來的窯洞。當時我就問:是京戲《投軍別窯》王寶住的那種窯洞嗎?媽媽說:很可能是。一句話,我是做好了來延安當王寶vI的準備了!”

冼星海:“我可沒想當薛平貴,更沒想大登殿。”

錢韻玲生氣地:“誰想那些封建的東西了!我想,既然王寶釗為了薛平貴能住十八年窯洞,我錢韻玲為了打鬼子,為什麼就不能住一輩子窯洞呢?”

冼星海:“好!有點革命者的氣魄。”他說罷又大發感慨地說,“實出我的所料,你看這窯洞的空氣充足,光線很夠,真有點像小洋房。”

錢韻玲指著窯洞的頂部:“和小洋房不同的是,天花板是土的,還是弓形的!”

魯人一步走進:“這窯洞最大的好處啊就是冬暖夏涼。”他玩笑地說,“嫂夫人!可以去參加魯藝音樂係的歡迎會了嗎?”

錢韻玲:“請帶路吧!”

魯人:“星海,你和韻玲做好被拉歌的準備了嗎?”

冼星海微微地搖了搖頭。

魯藝的大院 外 日

魯迅文學藝術學院的大院是很簡陋的,空空蕩蕩,隻有從教室中傳出的合唱《到敵人後方去》:

到敵人後方去,

把強盜趕出境。

不怕雨,不怕風,

抄後路,出奇兵,

今天攻下來一個村,

明天奪回來一座城;

叫強盜顧西不顧東,

叫強盜兵力不集中……

冼星海、錢韻玲隨著魯人走進大院,一下被這合唱吸引了,驚異地問:“這首《到敵人後方去》才寫出不久嘛,怎麼魯藝音樂係的師生就會唱了?”

魯人:“準確地說:延安的軍民全都會唱了!”

錢韻玲:“這麼說來,延安的歌詠運動和武漢一樣普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