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開荒的師生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冼星海賭氣地:“沙院長!你就看看到底是誰累趴下了。”他說罷更加用力地掄起了鎬頭。
就在冼星海掄鎬開荒的特寫背景上,遠天隱隱傳來竹笛吹奏《二月裏來》的旋律。
冼星海立即終止掄鎬開荒,他扶著鎬頭遙望遠方,漸漸進人了創作的佳境……
魯人奮力掄鎬開荒,他驀地轉過身來,看見冼星海那失魂的神情,忍不住地笑了。他對身邊的沙可夫說:“沙院長!你看,星海累得連神魂都快離體了。”
沙可夫停止開荒,看了看冼星海的表情,小聲地:“星海,你該休息了,到地頭喝口水,喘口氣再幹吧!”
冼星海無動於衷。
魯人大呼一聲:“星海同誌!你的靈感累跑了吧?
冼星海嚇得一怔,他興奮地答說:“沒有!靈感從山那邊飛來了,《二月裏來》誕生了―”
魯人與沙可夫相視一笑。魯人得意地:“星海!你若早聽我的話,說不定這部《生產大合唱》都封筆了!
塞克扛著鎬頭大步走來,有些著急地:“呂驥同誌,先聽為快,好嗎?
呂驥:“你說得對!”他放下鎬頭,大聲說道:“現在,我宣布休息!全都過來,聽冼星海同誌試唱《生產大合唱》中的歌曲《二月裏來》!
魯藝開荒的師生放下鎬頭,相繼圍攏過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表演場地。
冼星海:“按著塞克同誌的設計,《二月裏來》是一首表演唱。因為隻有我一個人會唱,所以先由我當演員,你們當觀眾,歡迎大家聽後提批評意見!
全體師生笑著鼓掌。
冼星海醞釀了一下情緒,他掄著鎬頭,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那樣唱了起來:
二月裏來呀好春光,
家家戶戶種田忙,
指望著今年收成好,
多捐些五穀充軍糧……
冼星海的歌聲很快被男高音獨唱取代,並化出延安各界開荒生產的不同畫麵。
女高音獨唱代替男高音獨唱:
二月裏來呀好春光,
家家戶戶種田忙,
種瓜的得瓜種豆的收豆,
誰種下仇恨他自己遭殃!……
在女高音獨唱中化出:在不同開荒生產的畫麵上疊印冼星海譜寫《生產大合唱》。
女高音獨唱被悠揚的竹笛聲所取代,並化出廣場釋火晚會:
月上東山,星光滿天,廣場四周的舞火通紅,映照著聽眾一張張的笑臉。
舞台上的汽燈明亮如晝,冼星海站在台口揮動雙臂,指揮一個中西合璧的樂隊。
舞台上表演《生產大合唱》:魯人扮作陝北老漢,錢韻玲扮作陝北的婆姨,與其他扮作軍民的演員一齊表演、歌唱:
加緊生產喲加緊生產,
努力苦幹喲努力苦幹,
我們能熬過這最苦的階段,
反攻的勝利就在眼前!……
毛澤東的院落 內 日
毛澤東在院中一邊哼唱《二月裏來》,一邊在思索著什麼。
冼星海走進:“主席!我來了。”
毛澤東高興地:“星海同誌!你和塞克同誌是大功臣。一首《二月裏來》,比黨中央發布開荒命令,比我做幾次動員大生產的報告,還起作用喲!”
冼星海:“謝謝主席給了這樣高的評價!不過,我們魯藝有少數人卻不這樣看。”
毛澤東:“他們是怎樣看的呢?”
冼星海:“說是土鬧,不是西洋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大合唱。”毛澤東笑了:“土鬧?……你和我享受一個待遇啊!”冼星海一驚:“主席您……”
毛澤東,“我也曾長時間被有的人當做土包子,也就是土鬧嘛,說我不懂真正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結果怎麼樣呢?他們那些洋包子老打敗仗,倒是我們這些土包子受老百姓歡迎。”
冼星海:“主席!我是讚成您的意見的。”
毛澤東:“所以我要向你請教音樂問題嘛。好,進屋談吧!”
毛澤東的會客室 內 日
毛澤東一邊給冼星海倒水一邊請教:“星海同誌!從西洋音樂史來看,一位藝術家的成就大小,和他建立本民族的藝術學派有關嗎?”
冼星海:“有關!格林卡的偉大,就在於他把俄羅斯的音樂,從歐洲―尤其是從德國音樂學派中解脫出來,開創了俄羅斯古典音樂學派;波蘭的肖邦、匈牙利的李斯特、捷克的德沃夏克等音樂家的曆史功績,也是為創建本民族的音樂學派而終生奮鬥。”
毛澤東近似自語地:“有道理!有道理……”
冼星海:“就說我的恩師杜卡斯吧,也是因為倡導、創建法國音樂史上的印象派,而聞名於世。”
毛澤東:“藝術上的流派,恐怕是要受著時代、民族、地域等條件所製約的。你想過沒有?如何通過艱苦的創作實踐,建立起科學的、民族的、為廣大工農兵所喜聞樂見的中國音樂學派?”
冼星海:“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不過,您的話啟發了我,在今後的創作實踐中,為建立中華民族的音樂學派而努力!”
毛澤東興致勃發:“很好。秘書!”
秘書走進:“主席,我來了。”
毛澤東把右手一揮:“今天多加兩個菜,我要和星海同誌進行認真地討論。”
秘書:“是!”轉身退下。
毛澤東:“星海同誌!你想過沒有?魯藝有些師生天天抱著大、洋、古不放,還嚇唬老百姓,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冼星海茫然地搖了搖頭。
毛澤東:“叫我看啊,這是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或曰革命的不徹底性,在藝術上形成的軟骨病!”
冼星海再次茫然地搖了搖頭。
毛澤東:“舉個例子說吧!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後,中國文壇大致出現了這樣三大派人:以胡適為代表的,認為美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以林纖為代表的,認為中國古代的文化一切皆好;以魯迅先生為代表的,要創建中國新時代的人民大眾的文學。”
冼星海:“我讚同主席的分析意見。”
毛澤東:“民粹派會很快消亡的,盡管它在一部分知識階層中還會有地盤。但是,像胡適他們這些舶來文化卻會很有市場。這些舶來文化是半殖民地社會造成的,也是我們繼承魯迅傳統,創建無產階級新文化的大敵!星海同誌,我們如何持久地向這些舶來文化作戰呢?”
冼星海:“一、要努力創作人民大眾喜愛的文藝;二、要花大氣力培養無產階級的文藝隊伍。”
毛澤東:“很好!聽說你們魯藝就要招收第三期學員了?”
冼星海:“是的!”
毛澤東嚴肅地:“國民黨言必稱黃埔幾期、幾期?我們的抗大學員也稱自己是抗大幾期、幾期?你能不能在魯藝音樂係搞它個三期?”
魯藝大院 外 日
大院中擠滿了應試的男女青年,一個個緊張極了。
戲劇係、美術係、文學係、音樂係的教室門口,各站著一位手拿花名冊的服務生,大聲地喊著:“十號、三號、六號……”
隨著彈奏三弦的聲音,鏡頭緩緩搖到大門口,隻見: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戰士坐在門墩上,愁眉苦臉地彈奏三弦。
冼星海快步走到門口,被三弦彈奏的樂曲所吸引,他掏出所謂的“采風加樂感”小本,專心地記錄著。
彈三弦的小戰士停止彈奏,生氣地問:“你做啥哩?”
冼星海:“記譜。”
小戰士:“啥叫記譜?”
冼星海:“就是把你彈的曲子記下來。”
小戰士:“我彈的曲子你能記下來?”
冼星海:“能啊!”
小戰士:“給我聽聽?”
冼星海看著小本哼了一遍。
小戰士:“隱呀,你神了!”
冼星海:“你還會彈什麼?”
小戰士:“多了!迷胡,陝北道情,說書,隴東小調……”
冼星海:“你為什麼不報名考魯藝音樂係呢?”
小戰士:“考官說我不中!”
冼星海:“為什麼呢?”
小戰士:“說我連什麼譜都不識,不收。”
冼星海:“你是哪個單位的?”
小戰士:“烽火劇團的。”
冼星海:“為什麼還不回去呢?”
小戰士:“我們的肖勁光司令說了,考官不收就找大作曲家冼星海。所以,我坐在這裏等他哩!”
冼星海:“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戰士:“我姓任,首長都叫我小任!”
冼星海:“小任同誌!我就是冼星海。”
小任驚得驀地站起身來,叫了一聲“冼星海老師!”遂失聲地哭了。
冼星海:“不要哭,不要哭,我幫你來解決。”
小任擦了一把眼淚,行了個軍禮:“謝冼星海老師!”
音樂係考場 內 日
冷老師坐在考官的位子上,一本正經地等待著。
有頃,一位十七八歲的戰士拿著笛子走進考場。
冷老師:“考生通報姓名?
“劉熾!
冷老師:“哪個單位的?”
劉熾傲氣地:“當初嘛,叫紅軍人民劇社。”
冷老師:“什麼,你是紅軍?”
劉熾把胸脯一挺:“沒錯!我還是抗大的前身紅軍大學九大隊的學員呢。不信?你就去找當年的大隊長聶鶴亭同誌調查。”
冷老師:“劉熾,你知道現在的身份嗎?”
劉熾:“知道!前來報考魯藝音樂係的考生。”
冷老師:“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會些什麼呢?”
劉熾:“唱歌、演戲、跳舞、吹笛子,紅軍劇社的十八般武器,我樣樣精通。”
冷老師:“讀過中學嗎?”
劉熾:“家裏窮,連小學也沒念幾天。”
冷老師拿過一本五線譜:“你識這五線譜嗎?”
劉熾看了看:“這玩意,沒見過。”
冷老師:“連五線譜都沒見過,還想考音樂係?”
冼星海突然走進考場:“我看是可以考音樂係的!冷老師,關鍵是他有沒有音樂天賦。”
冷老師騰地一下站起:“你是係主任!這位叫劉熾的考生,就由你考吧!”他說罷很有情緒地走出考場。
冼星海:“你就是劉熾啊,我早就聽我的老同學廖承誌同誌,還有大作家丁玲同誌講起過你。怎麼樣?用笛子吹奏一曲《信天遊》,好嗎?”
劉熾:“好!”他說罷拿起橫笛,十分動聽地吹起《信天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