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文宗召當值學士周墀談話,以周赧王、漢獻帝自比,說周赧王、漢獻帝受製於諸侯,而自己受製於家奴,還比不上那兩位昏君。文宗從此不再上朝,宦官更加胡作非為。風雨飄搖中的大唐王朝不可挽回地急遽敗落下去。
這首題為《曲江》的詩,是李商隱在“甘露事變”後作的。當“甘露事變”發生時,李商隱因進京趕考,正借宿令狐楚家。令狐楚對他講了留宿中書的情形。
令狐楚走後,李商隱到曲江去看。這裏本來是一個天然池沼,秦為宜春苑,漢為樂遊原,有河水曲折流過,故稱曲江。隋文帝以曲名不正,更名芙蓉園,引滻水入曲江。
唐朝恢複曲江舊稱,開元年間重加疏浚,其南有紫雲樓、芙蓉苑,其西有杏園、慈恩寺,花卉環周,煙水明媚,是當時長安第一遊賞勝地。安史之亂後,曲江荒廢。當初,鄭注奏說秦中有災荒,應興土木以禳除災禍。文宗發神策軍一千五百人疏浚曲江。
如今再也不見“甘露事變”前文宗用翠羽做裝飾的車駕出遊曲江景象,更難想象當年玄宗開元盛世時的情形,隻隱約聽到子夜歌和貧苦百姓的痛苦呻吟。隨著曲江水的流動,他把目光投向玉殿中的文宗。聽說他剛作了一首詩:“輦路生春草,上林花發時。憑高何限意,無複侍臣知。”文宗的內心也是悲涼的。
這使李商隱想起西晉陸機。《晉書》記載,陸機出身名門,是三國名將陸遜之孫,東吳大司馬陸抗之子。陸機與其弟陸雲文章冠絕一時,時稱“二陸”。他自己“少有奇才,文章冠世”,被譽為“太康之英”。陸機家中富貴,在華亭(今上海鬆江)建有鶴園,養了許多仙鶴。西晉末年,皇室內部鬥爭十分激烈,陸機始終想跳出黨派鬥爭的漩渦,沒能如願,後因宦官孟玖所讒而受誅,未能擺脫身死族滅的悲劇命運。陸機臨死前悲歎:“華亭鶴唳,豈可複聞乎?”這和曆史上李斯的遭遇是一樣的。
《史記》記載,李斯助秦王嬴政滅六國,定天下,車同軌,書同文,立下汗馬功勞,最終也因權力鬥爭而被宦官趙高腰斬。臨刑前,李斯對兒子說:“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意思是再想回到故鄉去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不可能了。從文宗角度考慮,國家將亡,他有可能像陸機一樣被宦官所害,死無葬身之地,怎不叫人憂心如焚?
“甘露事變”是李商隱此前經曆的最大政治變故。當時的李氏王朝,多麼像覆滅前夕的司馬氏西晉。從那時起,他已經預感到這種曆史性悲劇即將以驚人的類似重現。而他自己正像西晉的書法家索靖。索靖才藝絕人,有先識遠量,預知天下將亂,憂慮西晉王室,曾指著洛陽宮門銅駝歎息說,他隻能在荊棘叢中見到你了。他是本朝皇室遠親,深深憂慮王朝將傾、天下將亂,於是作了《曲江》:
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
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
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
天荒地變心雖折,若比傷春意未多。
或可譯為:
放眼極望再不見君主車駕經過,
空自在夜半時聆聽鬼哭般嗚咽。
沒有了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美女,
曲江水依舊默默地從皇宮流過。
臨死前陸機回憶起故鄉的鶴唳,
老邁時索靖憂念王室淚灑銅駝。
經過甘露之變雖使人心摧魂折,
要是比起國運將傾這不算什麼。
17.令狐楚病危
令狐楚病危的消息傳來時,李商隱正準備去涇川,他接信馳赴興元(今陝西漢中)。
興元與西京驛路一千二百餘裏,斜穀路九百三十裏,取駱穀路六百五十餘裏,快馬行五日可達。
路上,一幕幕回閃。開成元年,朝廷任命左仆射令狐楚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山南西道節度使領梁、洋、集、壁、通、巴、興、鳳、利、開、渠、蓬、果、閬、金十五州。興元元年(784年)升梁州為興元府,山南西道節度使兼興元尹,治興元府。
令狐楚去興元赴任的時候,邀請李商隱去興元幕府,李商隱沒有答應。在“甘露事變”中,令狐楚不敢觸犯宦官,低聲下氣,這使李商隱不滿。更重要的是,王朝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李商隱覺得自己是皇室宗親,急切渴望考中進士,報效國家。
薩特曾經舉過一個例子:一位法國青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麵臨著選擇的困惑:他究竟是參加抵抗運動,還是在家照顧自己的母親?薩特說:“他也猶豫於兩種道德之間,一方麵是同情個人情感的道德;另一方麵則是範圍廣泛而真實性值得懷疑的道德。他必須在這兩者中作一個選擇。”(《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薩特認為,沒有人能夠先驗地對此做出一個答案。
李商隱中進士後,令狐楚屢次來信催他去興元幕府。李商隱回信說,自從三月初三曲江宴會之後,一直想回濟源省親,回滎陽給亡父及先人添土,隻是苦於沒有供遠行用的馬匹,沒有籌措足夠的盤纏。《莊子》:“適千裏者三月聚糧。”如今剛剛湊足盤纏,已經定於三月二十七日東下:
“前月七日,過關試訖。伏以經年滯留,自春宴集,雖懷歸若無其長道,而適遠方俟於聚糧。即以今月二十七日東下。伏思自依門館,行將十年;久負梯媒,方沾一第。”(《上令狐相公狀六》)
“雖濟上漢中,風煙特異;而恩門故國,道裏斯同。北堂之戀方深,東閣之知未謝。夙宵感激,去住彷徨。彼謝掾辭歸,係情於皋壤;楊朱下泣,結念於路歧。”“況自今歲,累蒙榮示,軫其飄泊,務以慰安,促曳裾之期,問改轅之日,五交辟而未盛,十從事而非賢。仰望輝光,不勝負荷。至中秋方遂專往,起居未間。”(《上令狐相公狀六》)
此時,弟弟羲叟正奉母於濟源。濟源因濟水發源地而得名。濟水出王屋,其地相接。隋開皇十六年(596年)置濟源縣,屬懷州。此時,濟源境內有濟源、王屋、河清三縣。本朝廢濟州及下屬三縣歸入濟源,改隸懷州。
《漢書》裏說,公孫弘數年至宰相封侯,於是起賓館,開東閣以延納賢人。令狐楚知遇之恩未曾報答。他準備回鄉省母後,中秋過後,再去興元幕府效力。
他在信中說,既思念師門,又想念老母,真是歧路彷徨。《列子》:“楊朱見歧路而泣之,為其可以南可以北。”《南齊書》載,謝朓辭謝時曾說,“皋壤搖落,對之惆悵,歧路東西,或以鳴邑”。
李商隱想起了張籍婉拒李師道入幕的故事。李師道當時是平盧淄青節度使,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父、兄、弟三人踞平盧淄青四十年,經常與朝廷對著幹。但是李師道隻是露出跡象,還沒有與朝廷公開決裂。張籍有著傳統文人的“士為知己者死”的觀念。李師道賞識他,這應該感謝;可是張籍忠於朝廷,這種決心也是不會改變的。
儒學自孔孟創始,到漢代被定位一尊。本土宗教道教、外來宗教佛教始終未能代替儒學的正統地位。本朝畢竟是以儒立國治國,釋道不過是社會生活、政治生活中的點綴。在藩鎮任職,遇到幕主圖謀不軌,或勸諫或攔阻,或報告朝廷,一有機會就倒戈反正。
為了拒絕李師道,張籍寫了一首詩,用古詩以夫婦比喻君臣的比興手法,一波三折、委婉含蓄地拒絕了李師道的拉攏。這種拒絕寫得委婉曲折,表現得既有感情,又很決絕。這首詩就是《節婦吟》(原注:寄東平李司空師道):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係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或可譯為:
你明知我已經有了丈夫,
還偏要送給我兩顆明珠。
我心中感激你情意纏綿,
把它鄭重係在紅羅短衫。
我家高樓緊連著皇家的花園,
丈夫手持長戟侍衛皇宮裏麵。
雖然知道你真心朗朗無遮掩,
想起侍奉丈夫誓要生死患難。
歸還一對明珠我兩眼淚漣漣,
隻恨沒有遇到你在結婚之前。
這時正是李商隱在令狐楚幾次推薦之後,剛剛中進士的時候。開成二年正月二十四日,禮部放榜。李商隱給令狐楚寫信告知,並表示感激之情:“今月二十四日,禮部放榜,某徼幸成名,不任感慶。某材非秀異,文謝清華,幸忝科名,皆由獎飾。昔馬融立學,不聞薦彼門人;孔光當權,詎肯言其弟子?豈若四丈屈於公道,申以私恩,培樹孤株,騫騰短羽。自卵而翼,皆出於生成;碎首糜軀,莫知其報效。瞻望旌棨,無任戴恩隕涕之至。”(《上令狐相公狀五》)
他在信中引了馬融和孔光的例子來比喻令狐楚。馬融學識淵博,是當世的通儒,性格放達任性,不為儒家小節所拘。他的房屋器用衣物,都崇尚奢侈,常常掛紅紗帳,前麵教授門徒,帳後設置女樂。他當年搭台講學的地方稱為絳帳,教授門徒常有千人之多,涿郡人盧植、北海人鄭玄都是他的學生。
孔光精通經學,掌管朝廷機要部門十幾年,嚴守法度,遵循舊日的典章製度。他不結黨友,本性自守。假日歸家,兄弟妻子宴飲談話,始終不涉朝省政事。漢成帝屢次派他審查冤獄,傳布風俗,救濟流民,奉行使令宣稱旨意,因此知名。
大和六年(832年),令狐楚67歲。二月一日,檢校右仆射,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唐時稱太原為北京。右仆射為二品,吏部尚書為三品,令狐楚固辭,文宗優詔褒許。
令狐楚本年六月轉太常卿,仍檢校尚書右仆射;十月,拜尚書左仆射;十一月,以左仆射複判太常卿事。“甘露事變”後,以本官領諸道鹽鐵轉運榷茶使。
李德裕執政,將令狐楚招入授吏部尚書要職。可見李德裕用人不完全從私人恩怨出發。
開成元年(836年),令狐楚71歲。蔡京因令狐楚薦舉,進士及第,中書舍人高鍇知貢舉。四月,令狐楚發長安,經鹹陽,取褒中路抵山南西道節度治所興元府。令狐楚辟請劉蕡、杜勝、李潘等入幕,杜勝為節度判官。
李商隱秋赴鄉貢,冬集戶部準備來年禮部試,未赴興元幕。令狐楚推薦摯友同州刺史(治所在今陝西渭南)劉禹錫,劉禹錫寄書願招其入幕。李商隱致信答謝令狐楚:
“前月末,八郎書中,附到同州劉中丞書一封。仰戴吹噓,內惟庸薄。書生十上,曾未聞與明習;劉公一紙,遽有望於招延。雖自以數奇,亦未謂道廢。下情無任佩德感激之至。”(《上令狐相公狀三》)
八郎即是令狐綯,劉中丞是當時任同州刺史兼禦史中丞、充本州防禦長春宮等使的劉禹錫。從此狀看出,李商隱通過令狐楚,求薦於劉禹錫。李商隱表麵上感激令狐楚,實際是感激劉禹錫。
李商隱趕到興元已是十一月初。令狐楚讓他替他上書文宗,說自己年老多病,老病纏身,年事已高,請求解除藩鎮重任、節度使職務回京。令狐楚說,況且山南西道是雄藩重鎮,麵積廣闊,任務繁重,我剛上任時尚且擔憂治理不好,何況現在老邁,哪裏能放心得下?
“備陳舊恙,當此頹齡,乞解藩維,一歸京輦。衰羸則甚,戰灼猶深,臣某中謝。”“臣早以庸虛,久塵恩渥,四朝受任,二紀叨榮。華省黃樞,皆驚竊位;專征處守,每愧非才。”“且漢上雄藩,褒中重鎮,統臨至廣,控壓非輕。以臣昔年,尚憂不理;在臣今日,其何敢安。”“臣已決取今月某日,離本道東上。無任祈恩危迫之至。”(《為彭陽公興元請尋醫表》)
十一月十一日,卒前一日,召從事李商隱助草遺表,叮囑諸子在自己死後不要請諡號,喪事從簡。
病危之際,令狐楚告訴李商隱代為撰寫遺表,他告訴李商隱:我氣魄已殫,情思俱盡,然而心裏還有不能釋懷的,勉強要親自書寫,以達上聽,但是恐怕辭語乖舛,還是請你幫我書寫遺表。
“憲宗皇帝以臣行多餘力,忠絕它腸,進無所因,靜以有立,過蒙顧問,深降褒稱,乃於同列之中,獨許非常之拜。”“憲宗旁求輔相,即記姓名,果遣急徵,仍加大用。”“而江山之氣候難常,蒲柳之蕭衰易見,自夏則膝脛無力,入冬則腸胃不調。對冠冕而始訝儻來,指墓墳而已知息處。”“今月八日,臣已召男國子博士緒、左補闕綯、左武衛兵曹參軍綸等,示以歿期,遺之理命。使內則雍和私室,外則竭盡公家,兼約其送終,務遵儉約,勿為從俗,以致慮居。”(《代彭陽公遺表》)
令狐綯此時已是左補闕。唐朝設左補闕二員,從七品上。令狐楚臨終之際,仍然惦記著甘露之變:“然自前年夏秋已來,貶譴者至多,誅僇者不少。伏望普加鴻造,稍霽皇威,歿者昭洗以雲雷,存者沾濡以雨露。使五稼嘉熟,兆人樂康。用臣將盡之苦言,慰臣永蟄之幽魄。”(《代彭陽公遺表》)這段話是令狐楚口授的。
十一月八日,令狐楚卒前五日,有詩書寄劉禹錫。卒前四日,召諸子,安排後事。
十一月十日,卒前三日,吟詠賦詩。臨終前三日,猶吟詠自若。當他病極重之時,諸子進藥,未嚐入口,說:“修短之期,分以定矣,何須此物?”
十一月十二日夜,寢室上空有大星隕落,發出的光亮像蠟燭一樣,照亮了整個庭院。令狐楚端坐與家人告訣:“我平生無益於人,不要向聖上申請諡號。埋葬之日,不請鼓吹,隻用布車一乘,其他不用裝飾。銘誌但誌宗門,秉筆者不要選擇位尊顯貴者。”說完去世,享年72歲。
他印象最深刻的,聽到了什麼哭聲,鬼鳥在叫。令狐楚死的那天晚上,明月在天。
他後來詩歌唯美,詰屈聱牙,話不直接說,典故幽深,包括哀苦,不是痛楚,每天這樣導向了詩歌唯美,詩歌表現女色愛情,這是虛無表現,這種原罪導向虛無,所有寄托也不是寄托,全部是他自己。
令狐綯他們扶著靈柩走的是驛路。經過分水嶺,李商隱寫了“那通極目望,又作斷腸分”(《自南山北歸經分水嶺》)。“分水嶺”,指兩個流域分界的山,是漢水和嘉陵江的分水嶺。
返途還經過武都秦岡山聖女祠。李商隱作了《聖女祠》:“杳藹逢仙跡,蒼茫滯客途。何年歸碧落,此路向皇都。消息期青雀,逢迎異紫姑。腸回楚國夢,心斷漢宮巫。從騎裁寒竹,行車蔭白榆。星娥一去後,月姊更來無。寡鵠迷蒼壑,羈凰怨翠梧。惟應碧桃下,方朔是狂夫。”
他把朝廷比作天上,本望令狐楚入相後援引自己入朝,結果他先走了。令狐楚死後,還有有力者來汲引自己嗎?自己無所依靠,就像東方朔去偷看王母聖桃一樣,希望有人援引,入朝為官。
在千裏扶喪回京的路上,途經京西郊畿地區,李商隱寫下《行次西郊作一百韻》,這首長詩學習模仿杜甫的《北征》《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詩味不多,以單篇作品概括敘述了王朝二百年來政治狀況,深深憂慮國勢衰微。他認為,中央與地方官吏的賢否是國家治亂的根本,“奸邪撓經綸”是國家由盛轉衰的根源。
令狐楚歸葬京兆府萬年縣鳳棲原。李商隱梳理了他一生的事業,撰寫了碑文。令狐楚在憲宗駕崩時為山陵使,山陵使掌議帝後陵寢製度、監造帝後陵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任職山陵使時,他的部下官吏偷盜國家財物,而且,他又不支付工匠的工錢,把工錢總計十五萬緡作為陵墓工程的節餘奉獻朝廷。工匠憤怒異常,不斷向官府上訴。穆宗遂貶令狐楚為宣、歙、池觀察使。後下令再貶令狐楚為衡州刺史。
敬宗即位,用令狐楚為河南尹,隨即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旋又征為戶部尚書。大和三年(829年)三月,檢校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其年十一月,進位右仆射、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使。六年二月,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七年六月,入為吏部尚書。九年十月,守尚書左仆射,進封彭陽郡開國公。令狐楚一生可謂“五經鎮守”:尹河南、鎮宣武、守東都、鎮太平、守北都;“兩歸闕廷”:大和二年(828年)入為戶部尚書,七年六月入為吏部尚書。
丁酉(二十一日),唐憲宗任命河陽節度使令狐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與皇甫鎛是同一年中舉的進士,所以,皇甫鎛引薦令狐楚擔任宰相。
令狐緒因患有風痹,行動不便,後來隻做到國子監博士。而令狐綯春風得意,一路青雲直上。
令狐楚風儀威重,嚴不可犯,寬厚有禮,門無雜賓。他曾經與從事宴語方酣,有不速之客到了,令狐楚立命撤席,毅然色變。後來他累居重任,貞操如初。
李商隱撰寫完令狐楚墓誌文,又作了一首《撰彭陽公誌文畢有感》:“延陵留表墓,峴首送沈碑。敢伐不加點,猶當無愧辭。百生終莫報,九死諒難追。待得生金後,川原亦幾移。”
三品以上立碑,七品以上立碣。
這首詩也用了幾個典故。季劄是春秋時吳國公子,有信有義。他因受封於延陵,人稱延陵季子。傳說季劄死後,他的墓前樹有孔子親自題寫的篆文碑,碑文為——“嗚呼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史稱十字碑。《晉書》:“預好為後世名,常言‘高岸為穀,深穀為陵’,刻石為二碑,紀其勳績,一沉萬山之下,一立峴山之上,曰:‘焉知此後不為陵穀乎!’”《後漢書》:“明年春,(郭泰)卒於家,時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餘人,皆來會葬。同誌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為其文,既而謂涿郡盧植曰:‘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
李商隱在詩中說,自己豈敢誇口誌文寫得好,但敢保證句句說的都是實話,沒有阿諛奉承之語。令狐楚對自己山高海深的恩情,這輩子是回報不了了。唯有撰寫這碑文,與恩師的聲名功績一起流傳下去。
十二月,令狐緒兄弟與李商隱護送令狐楚靈柩歸葬京兆府萬年縣鳳棲原令狐氏祖墳。
臨終前托付李商隱作墓誌,“草奏天子,鐫辭墓門。臨絕丁寧,托爾而存”。李商隱《令狐墓誥》:“為中書舍人,兼翰林學士,司神聲而為帝言,其深如混茫,其高大如天涯。”
六月,李商隱撰文祭奠,開成三年(838年)六月二十九日,“戊午歲,丁未朔,乙亥晦,弟子玉溪李商隱,叩頭哭奠故相國贈司空彭陽公”。“鳳棲原上,新舊兗衣(原注:公先人亦贈司空)”。令狐楚的父親令狐承簡冊贈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