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誠聽從了徐義的建議,把城裏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員和蒙古富商統統抓起來,逼迫他們交出銀錢贖身,如果到期拿不出銀子就殺頭問斬;負責執行這一指令的是他的女婿潘元紹和謀士黃敬夫,這兩個人麵和心不和,潘元紹又暗地偷偷向富商們索要好處,迂腐的黃敬夫抓住了這一把柄,把潘元紹告到了張士誠麵前;張士誠為人豪爽,又寬厚待人,覺得貪墨一些銀子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又不好直接說,就遲遲沒有表態,這樣一來,對這些富商的處置就停了下來。一直和潘元紹走得近的卞元亨敏感地感到,賺錢的機會來了,對於這些“贓銀”他不拿,別人也會拿,而且說不定拿得會更多。更何況,他現在急需一筆銀子,來走通潘元紹的門路,以便自己能調換一下位置,從稅押司裏出來,回到軍旅中去,那才是他認為的建功立業的地方。
“卞將軍,別來無恙。”查爾哈看到卞元亨之後,神色冷淡地拱拱手,然後就打量著沈萬三,心裏好奇他的身份。
卞元亨沒有說話,看查爾哈牢房裏吃的喝的都有,門邊堆放一堆雞骨頭,還有幾壇子酒,就笑道:“查爾哈,這坐牢的滋味怎麼樣?我看你是吃喝不愁啊,在大獄裏和在你的豪宅裏一樣吧。”
查爾哈此刻雖已是階下囚,但仍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囂張道:“老子有的是錢,昨兒你沒來,你要是來了,那兩個陪酒的窯姐兒你就能見到了,標致得很啊!哈哈哈哈。”一陣狂笑讓沈萬三心生厭惡,他覺得此人不可交往,他一向不喜歡張揚外露的人。
卞元亨不願意在監牢裏待太久,心想如果被人撞到就不好了,他蹲下身子,對查爾哈道:“前些日子,我跟隨潘公子來過幾次,你我算得是熟人,明人麵前不說假話,我就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回你那座豪宅裏去把酒會友?”
查爾哈眼皮跳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道:“笑話,這大牢是我想進就能進,想出就能出的?如若真是如此,我為何還要在這裏受這份活罪!”
卞元亨笑道:“查爾哈,你想出去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想想辦法。”說到這裏,就適可而止地停住了。
查爾哈剛剛看到他,就覺得有些異常,此次和以往審訊的情景大不相同,現在又聽了他的話,開始明白,也許這真的是一個自己脫困的機會。
“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我落到張士誠手裏必死無疑了,隻要換回一條明路,我什麼事兒都答應你。”查爾哈知道卞元亨主動找上門來,不會單純好心來營救自己,一定是有什麼企圖,隻要自己滿足了對方的要求,或許,他就有逃脫的可能,所以他先許下了諾言。
沈萬三看在眼裏,心想:“這個查爾哈倒是個明白人,懂得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的道理。”
卞元亨不言不語地走出去,再進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支筆和一本賬簿,說道:“不是我要什麼,而是這位大爺能幫你,既然是他能幫你,那你孝敬的東西,自然是都給他了。”說著,一指沈萬三。
沈萬三聞此雖然有些吃驚,不過,他知道這是卞元亨的計謀,也就不說破,配合著沒有說話。
“他能把我弄出去?”查爾哈問道。
卞元亨笑道:“能不能還是要看你有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說著,翻開賬簿,隨便找出一頁,念道:“水田三千畝,大小商船十五艘,大小店鋪十五家……這些產業都給這位爺,你的命就能保住。”說完,也不問查爾哈答應不答應,就把自己念到的統統用筆塗抹掉。
他手裏拿的賬簿上麵記錄著查爾哈招認的財產數目,雖然查爾哈百般抵賴,隱瞞了不少,但明麵上的東西是瞞不住的。卞元亨的話說得很明白,查爾哈覺得他要的價碼並不算太高,想也沒想就道:“好,我給你。”
沈萬三一呆,心想:“查爾哈怎麼一點磕巴也不打就答應了,就算覺得卞元亨索要不多,也要據理力爭,免得讓人生出加碼的心思來啊。”
卞元亨道:“日後如果再有人審問你,答應給我們這位大爺的東西,千萬不可再提,就當從沒有過,賬簿我會處理,隻要你守口如瓶。此地人多嘴雜,不宜久留,我先帶這位大爺離開,嗯,至於這位大爺的身份,不便相告,等有機會你會知道的。”他覺得越搞得神神秘秘,查爾哈越會覺得確有其事。
現在查爾哈家中和錢莊裏存的金銀統統被查抄,隻剩下田產、地產、房產沒有充公,隻要能保住性命,別說交出一些產業,就是要他當牛做馬他也願意,唯一讓他奇怪的是,賬簿上明明記錄著這麼多產業,卞元亨為何隻選要了這幾處呢?
“不該問的,我隻字不提,我信得過二位!”查爾哈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同時心想:“我不相信你們又能怎麼樣呢?現在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