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源看沈萬三讓人放繩索,要把那人拉上船來,急忙攔阻道:“萬三,生意不是你一個人的,怎麼做咱得商量著來吧?你把這個瘟神弄上來,出了事兒可怎麼好?你知道人家是幹什麼的嗎?上來說不定就是要害咱們的!”
沈萬三笑道:“陸爺,你看他就一個人,咱們有這麼多人,還怕他?”
大船和小船高低不一,不能用跳板,隻能用繩索把那個波斯大胡子拉了上來。
那人一上船,就問誰是船主,沈萬三道:“在下便是。”
那波斯大胡子手掌當胸,微微躬身,對沈萬三行了一個隻有蒙古和波斯人常用的見麵禮儀,說道:“安賽魯,我和你是同行,但是,希望我們不是冤家。”沈萬三聽他自報姓名,而且說話風趣,心裏警惕稍減,道:“晚生姓沈,名萬三,出門想做一趟香料生意。”“你們從哪裏來的?可曾聽說有戰事?”安賽魯顯得有些急切地說。
沈萬三察言觀色,以為他有生意或者家小在大陸,所以才這麼關心是否有戰事,就道:“前一陣子高郵打了幾仗,現在也僵持著,我看,短期內不會有仗打了。”
他的這一句話,把安賽魯說得眉開眼笑,隻聽他用非常愉快的語調說:“真主保佑呀,我總算沒有錯過這一頭肥羊羔。”說到這裏,似乎察覺當著外人的麵,不應該這麼說話,馬上又換上一副穩重的神色,道:“我們這些船都是要去爪哇的,你們也要去那裏嗎?要去的話,就趕快,大會之期馬上要到了。”
爪哇王國也就是現在的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在當時可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彈丸小國了,沈萬三早就聽說過,難道這個小地方有什麼發財的機會嗎?
他想馬上請教安賽魯,從他那裏尋求答案,但是又擔心,同行間的種種猜忌,會讓對方不說實話,短暫思索之後,他還是決定說出心裏的疑問:“我們不是去爪哇。你說什麼大會?”
安賽魯無所謂地一笑,嘴唇上的大胡子也跟著顫動起來,說道:“爪哇國每過幾年就要給宗主國大元進貢禮品,大元的皇帝見過普天下最大的珍珠、最名貴的玉器、最精美的金銀器,想讓大皇帝滿意很難很難……”說到這裏,他聳聳肩,又做了一個鬼臉,似乎在為爪哇國的君主著急,接著道:“爪哇國那個像膽小的小羊羔一樣的君主,為了不讓大元皇帝的馬刀砍在他的脖子上,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安賽魯告訴沈萬三,爪哇國的國君為了給大元朝籌措貢品,近年來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公告四方,以采辦皇宮用度的名義,重金收買寶物;在來往客商的鼓噪下,消息越傳越廣,剛開始沒多少人來,後來隨著爪哇開出的購買價碼逐漸增高,大批抱著和皇族做生意有利可圖心理的商人湧到爪哇,這其中尤其以波斯商人為主,他們帶來了各種令人驚歎的西域奇珍,當然索要的價格往往也驚人地高,但是,銀錢多少在一國之君麵前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雖然爪哇國小民寡,但一兩件寶物的銀兩還是拿得出的。
時日已久,在爪哇就漸漸形成了一個各國商賈展示寶物、交易買賣的場所,有人攜帶重金來這裏尋寶,也有人帶著寶物來待價而沽,即便不在爪哇國君尋購貢品的年份,這裏依舊吸引了不少人,一個所謂的“賽寶大會”由此形成。
沈萬三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他覺得真是海外奇聞,不由得心癢不已。他現在身上並沒有什麼寶物,更沒有購買寶物的銀子,可是,聽安賽魯的敘述,他就忍不住想去看看,那裏有那麼多商賈,說不定能交到一些朋友,或許就有合作的機會。就算都沒有,去開開眼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老先生,你們那邊真的沒有打仗?你聽到什麼有關打仗的事情了嗎?”安賽魯看沈萬三沉思著什麼,就轉身走到了石穀泰身前,用請教的語氣問道。
石穀泰道:“我沒有聽到什麼風聲,不過,我看近日米糧上漲,怕是朝廷要對高郵動武了,唉,剛剛太平了沒幾天,這仗又打起來了,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他家小全在高郵,生意家業也在那裏,自然比尋常人更加關心朝廷和高郵方麵的動向,他害怕戰事一開,自己受到牽累,不過他對張士誠的大周很有信心,堅信朝廷不是張士誠的對手,就算張士誠不能逐鹿中原,統一寰宇,割據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