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穀怎麼說?他不來了嗎?”
手機收了線,莉頤無奈地點頭。“阿勒的工作好像出了什麼大問題,情緒很不穩定,小穀得陪著他,所以今天沒辦法跟我們去看電影了。”
“唉好可惜,難得我們三個人的空檔能湊在一起。”喜萌歎氣。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莉頤打了個比方,問:“如果換成唐諾情緒不穩定,難道你會放他一個人,然後跟我們出來看電影?”
“當然不可能。”雙手在胸前畫了個大大的叉。
“這就是了,重色輕友是人的本性哪!”莉頤半開玩笑地說。
“嘖嘖何大美女,我聞到酸味嘍!”手在鼻前扇呀扇的,喜萌打趣應道。
“我說的是事實嘛。”莉頤忽地皺眉。“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實在很難想像唐諾情緒失控的樣子。”
“哈,我也很難想像。”喜萌順口接話。
莉頤靜了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難道連你都沒見過?”
“唔,這個嘛”仔細篩檢了這一年來的記憶,她低頭猛笑,那笑是沾了蜜的甜膩。“失控啊,他是會啦,不過,嘿嘿不足為外人道咧!”
莉頤拿斜眼覷她。“你不必跟我這‘外人’道,‘外人’我也猜得到你腦袋裏都裝些什麼畫麵!?我就說唄,重色輕友是人的本性!”
喜萌陪笑道:“你放心,他這種情緒失控,不會成為我取消約會的理由。”
“真感人,友誼萬歲!友誼萬歲!友誼萬歲!”
她故作正經的耍寶歡呼,差點害喜萌當街噴出狂笑。
莉頤一把環住好友的肩,接著說:“既然‘愛情誠可貴,友誼價更高’,今天下午咱們就聯手踏平這塊地方吧。”
喜萌的表情當場風雲變色。“不會吧,要逛遍這裏?”紐約紐約、華納威秀、新光三越信義店“小姐,咱們再聯絡,掰掰!”揮揮手,轉身走。
“喂喂喂,朱小豬,你不會這麼沒義氣吧!?”莉頤追去拉住她的肘。
“義氣?那是什麼東西!”
“朱小豬,陪我啦、陪我啦”
一回家,洗了澡,她立刻癱在床上。
呼呼呼,如果再逛下去,恐怕會出人命哪!難怪阿諾會這麼說她了——“除了夜市之外,我看你逛任何地方的戰鬥力都低得可憐。”
他夾帶著一絲寵溺的低沈嗓音,仿佛就在耳邊喃著,她可以聽得非常清楚。
喜萌微微笑了。趴在枕上的腦袋換了個邊,目光望向窗簾鉤上那五隻成對的粉色小豬,明明早該倦了的眼,就是不想合上。
和唐諾交往將近一年了,無論是甜蜜的吻、結實的擁抱、指間扣握的牽手,或者電光石火間的相視而笑,都讓她覺得自己處在無邊的幸福中。
喜萌笑著想著,想著笑著,驀地,她愣住了。因為,思緒裏陡然闖入了不速之客,是下午莉頤提的問。
“你們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難道連你都沒見過?”
當時,她們討論的是情緒失控。唔,情緒失控的唐諾嘛好像真的隻在她跟莉頤說的“那個時候”才會出現;其他時候的唐諾似乎都好得沒話說,成熟穩重、認真負責、溫柔體貼、見多識廣、偶爾開點小玩笑
老天哪!喜萌吃驚地發現,在她印象裏的唐諾竟然完美得可怕!
隱約間,她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這會兒,終於泛濫成災的疲憊已經糊了她的思考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在她沈入睡鄉的前一秒,喜萌莫名想起很久以前莉頤她學姊曾說過的話——
“阿諾呀,他太好了,好得讓人無法靠近阿諾,適合當朋友,不適合做情人。”
隻是,她實在太累太累了,以至於再沒力氣去探究什麼
相偕步出西門叮的國賓戲院,他們剛看完了最近的熱門電影。
“阿諾,你今天看電影的時候,好像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側眼瞄他,喜萌問道。
唐諾轉過頭,朝她一笑。“是你心不在焉吧,否則怎麼會這樣問我?”
“唐大律師,不要用你擅長的語言遊戲來敷衍我。”喜萌瞪他。
“不信的話,你可以考我劇情。”
既然他這麼說,那她就不客氣了。啪啪啪,喜萌一連丟了好幾個問題,卻都讓他一一破解了。
“不行,這種考試方法根本鑒別不出來。”終於,她發出抗議。“你是都答出來了沒錯,但我還是覺得你心不在焉,至少,和平常看電影時放的心思不同。”
“是你想太多了。”他淡淡道,企圖化解她的質疑。
聽他這麼說,喜萌猛地停下了腳步,唐諾見狀,隻得跟著煞車。
“怎麼了?”他問。
明亮的眸子在他的臉上梭巡,似在尋索答案,半晌,她擲出了認真的問——
“阿諾,真的是我想太多嗎?還是是你說太少了?”
這是一年來他們頭一次吵架。
或許還稱不上“吵架”,因為即使她的情緒快爆開來了,他看起來還是穩重又冷靜,就像就像一名律師。
一名完美的律師。
就這樣,在他住處的客廳裏,他和她,兩個人分占沙發的兩端,沈默對峙著。
時間分秒過,就像寒水點滴打在她的心頭,越來越冷,他始終不變的反應,教她幾乎要打起顫了。麵對現在的唐諾,她一方麵氣得想破口罵髒話,另方麵卻又酸得想任眼淚泛濫,但最後,喜萌什麼都沒做累得什麼都沒做。
是莉頤不經心的問,才讓她恍然大悟的——差一點點,她差一點點就讓幸福的感覺蒙眼騙了去。
為了那個問題,她想了很多,也慢慢開始了解莉頤她學姊為什麼這麼說唐諾了。
連唐諾自己都沒發覺吧,他在人前的形象幾乎堪稱無懈可擊,謹慎而有禮,分寸拿捏得剛剛好;麵對她,他是放開了肢體距離,也願意澆灌更多的親密與甜蜜,但真正的幸福不該是這個樣子,不該是。
半小時後。
“喜萌,你想說什麼,我等你說。”這樣膠著下去不是辦法,唐諾想。
聽他率先開口,喜萌笑了,笑裏卻是帶著哀傷。
她搖搖頭,輕輕地說:“我並沒有什麼想說的,一直以來,我們之間都是我太多話、你太沈默。這句話,應該由我問你才對。”深深吸口氣,然後照樣造了句。“唐諾,你想說什麼?我等你說。”
“你要我說什麼?”他揉揉眉心,真的不了解。
“或許,你可以說說為什麼今天看電影心不在焉的。”
他還是好好看了那部電影,隻是隻是偶爾思緒會不小心轉到那件事情上,但這沒什麼好說的。
不理會他的沈默,喜萌猜問:“阿諾,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什麼問題了?”
唐諾一怔,卻是對她搖了搖手。“沒有,沒什麼。”
“真的?”她再給他一次機會,最後的。
“嗯,真的沒問題。”他重重點頭。
“那我回去了!”喜萌霍地站起身,飛快撂了句冷語,人就往門口衝去。
“喜萌——”唐諾喚她,立刻跟靠過去。
她頓下了步子,背對著他,頭低低的,肩垮垮的,仿佛體內所有力量在和他的對峙言談間全被抽幹了;而站在她身後的唐諾,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麼,隻能拚命用冷靜的理智壓住焦急的心緒。
半晌,喜萌喊他,軟軟地央:“阿諾可不可以讓我抱你?”
這是她此刻僅存的勇氣了,就當是告別。
喉頭不知被什麼梗得緊緊的,唐諾勉強才低聲回應:“嗯,可以。”
一轉身,喜萌撲進了他的胸膛,雙臂牢牢地箍著不放,像是擁著一場最美、最好、最溫暖的甜夢,如果手鬆了,夢就會散了。
但她知道,她必須鬆手,否則充其量是在華麗的假象裏自以為幸福罷了。
“謝謝謝。”喜萌在他胸口烙下了字,然後放手、轉身、快步離開。
她走了,唐諾僵立在原地,怔怔看著喜萌沒了影蹤,苦澀自心底慢慢地滲出,慢慢地攀上了表情
就在他失神之際,一股熱流毫無預警地竄上他的眼眶,驚得唐諾立刻把頭仰得高高的,頻頻深呼吸,怕稍稍鬆懈就會就會